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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征文:身在武汉的你,如何过今年春节
孤独的武汉和那个不再大笑的朋友
蓝道大叔
2020年1月28日
“ 病毒不是武汉人的原罪 ”

                       

初识大雄时,他是一个阳光大男孩,勤奋,乐观,豪爽,仗义。

2011年盛暑,老朋友邹总去武汉出差,彼时他的弱电工程公司开办不久,需要全国各地跑,也许是想找个朋友做伴儿,他叫上了我。

武汉我比邹总更熟悉,早年间我曾多次去那里行走江湖。下火车后,我带着邹总在武汉江滩附近的政协宾馆开好房,他在武汉的合作伙伴大雄打来电话,约着在江滩河边见面。

武汉的火炉之称绝不是盖的,夕阳已西下,我们身处江边,热浪依旧从天空,地底,街面,江面向我们涌来,整座城市仿佛就是一间宽大的桑拿房。

“嗨,邹总!”

一个高大的男孩挥着手向我们走来,他就是大雄,宽大的T恤,人字拖,黑黑瘦瘦,一笑就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  

简单的寒暄后,邹总向大雄介绍了我。大雄自来熟地拍打着我的肩膀:“哥,到了武汉就当到自己家了,晚点咱们宵夜去,鸭脖,热干面,烧麦,汤包,瓦罐鸡汤......”那一刻,我差点错以为他是个武汉小吃的推销员。

我礼貌地笑了笑,内心对他还是很佩服的,就这么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居然是一家弱电公司的老板。

邹总和大雄的合作没有谈拢,据说是卡在了邹总公司的资质上。虽然生意不成,但大雄对我们的接待很到位,一夜的吃喝玩乐,他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按他的话说,他们武汉人直爽而又仗义,生意不成仁义在。

第二天,得知我们还没有走,大雄邀请我们去江边钓鱼。

在长江边的一艘废弃的客船上,三根鱼竿一箱啤酒,各种风味小吃摆了一桌,大雄说他爸以前是轮船公司的员工,这些船他都熟。三人吃吃喝喝连带着侃大山,烟头扔了一地,大雄健谈,一说一个笑,看着洁白的大牙,心都舒爽了。

江面上的浮漂动了,大雄嘘了一声后,紧张地盯着浮漂。浮漂一阵轻微的抖动后,猛地往下一扎,大雄惊喜地挑起鱼竿,学着邹总的北京腔喊道“来了,您咧!”一条半斤多重的河鲤随着鱼线蹦蹦跳跳跃上了船头。

大雄手忙脚乱地解下鱼,乐颠乐颠地放到了小水桶中“请好吧,您咧!”

临走时,我和大雄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2014年秋,大雄带着老婆孩子来北京旅游。几年不见,大雄发福了不少,嘴边也窜出了一层黑黢黢的胡须,他依旧乐观,真诚,豪爽。我带着他们一家三口游了长城,逛了故宫,吃了全聚德,一路欢声笑语,我们之间的交情愈发浓厚。

后来,大雄几次三番请我去武汉玩。他说上次我在武汉停留的时间太短,我们哥俩没处够,他要带我们登黄鹤楼,逛小吃街,游玩步行街,赏长江大桥夜景。隔着话筒,全是火辣辣的热情,无奈人到中年的我琐事缠身,一直没有成行,

近期,冠状肺炎病毒自武汉猛然爆发,线上线下,一片恐慌。说起武汉,老婆问我大雄的情况,我才发现,我和他有很久没有联系了。发信息过去问了几次,他的回复都是千篇一律的“我还好,谢谢”,短短几个字,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昨晚,我们又聊了聊,准确地说,是大雄半夜睡不着主动找我聊。

短短几年时间,也许没有那么久,只是因为这短短的十多天时间,大雄消沉了很多。看着他低沉的诉说和苦闷的文字,这个曾经在我心中乐观豪迈的阳光男孩,如同武汉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市,一点点地在我心中变形。

“哥,我们全家都很好,就是心里憋屈。”

“哥,最窝火的是我们武汉人,我们招谁惹谁了?我们也是无辜躺枪啊!”

“哥,现在我们武汉人在网上就像过街老鼠,我们甚至连反驳的嘴都张不开,唉,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大街上鬼都没有一个,就算看到一两个行人,彼此口罩下那小半张脸,都是戒备或者哀怨的眼神,短短几天,我大武汉就沦落成这样了!”

“哥,武汉就像一座孤城,城市和城市,人与人,心中都自带隔离栏了。”

大雄如同一个被遗弃的怨妇 ,发泄着心中的委屈和不满。透过那些凉透心的聊天内容,我似乎看到那张曾经乐观豁达的笑脸,一天天地颓丧起来。病毒,死亡,封城,被声讨,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成了他作为武汉人心中不愿直视的痛处。

大雄说,封城的头一夜,微信群里都知道了。在对未知的命运的恐慌下,很多人选择了逃离了武汉。大雄也提前得到了消息,但他没跑,他说他不想跑出去添乱,他说他是武汉人,他的家和家人都在武汉,就算是死,他也想死在武汉。

疫情被扩散后,他甚至不敢上网,网上充斥的全对武汉人的排斥和谩骂,越看越憋屈,眼不见心不烦。他说他万万想不到,热闹繁华的大武汉,短短十几天就成了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大雄,不身临其境去感受那种无助和恐慌,说什么都很苍白。看向窗外同样空荡荡的大街,心中无奈又苦涩。

冠状肺炎疫情发展到今天,我们都捂紧了口罩,远远地站在岸边,揪心地看着武汉发生的一切。我们诅咒着万恶的冠状病毒,可谁能想到,除了病毒,对武汉人伤害最多的是世人的冷漠与歧视,甚至,遗忘。物资有限,精力有限,我们对武汉人的关怀更加有限。

我们在为患者祈福,为白衣天使点赞的同时,却忘却了近千万武汉人的处境。这一个多月来,他们默默地承受着病毒带去的致命威胁,无奈地面对隔离带来的种种生活不便和心灵的悲凉,与此同时,他们还要承受世人的歧视和网民的谩骂,承受着城市与城市,人心与人心的隔离,孤独再孤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们有苦难言,无助到了近乎绝望!

病毒不是武汉人的原罪,他们才是最近端的受害者。

灾难终究会过去,这是亘古的真理。愿这波疫情带来的阵痛,抹不去大雄曾经灿烂的笑容;愿武汉这座美丽的雄城,再度焕发荣光;愿城与城,人与人心中的沟壑,伴随着必将到来的病毒被消灭,而云散烟消。

朋友们,请理解武汉,善待武汉!

加油,武汉!

(请谨慎评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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