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是男的。我不知道他大名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个女人味十足的称呼，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小芳”。

小芳长得挺秀气，细皮嫩肉，身材匀称，个子高我半头，有一双水灵灵的桃花色眼。我也想有一双这样漂亮的大眼睛，可经过我近半个月的对镜研究，我是小眼睛，而且我确定它们不可能变大了。

我才上初中二年级，除了脑袋硕大，身体各部位都比较细弱，好像中国版的小眼睛的ET。

一天中午，我在学校操场被小芳和另外一个小子拦住。小芳说，带钱了吗？我摇头。小芳就伸手翻我的口袋。我裤兜里有一块钱，是奶奶给我的零花。小芳抢走一块钱，反手打了我一个嘴巴：

“逼崽子，敢撒谎.......滚吧。”

我的右脸颊火辣辣的。我没有用手去揉，低着头走开了。

小芳高我一年级，或者已经毕业了。反正我印象里没有他的学生形象，他留着燕尾头，穿紧腿裤和板鞋，出现在我们学校通常为两件事：堵女生处对象，堵男生要钱。

我家住在军队大院东墙外。大院的院墙是青砖砌成，看起来有些年头。放学后天色还早。我沿着院墙溜达，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我面壁思过般地想了片刻，一拳打在青砖墙上。墙疼得晃了一晃。我又打出左拳。墙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左右开弓打了一百拳。墙求饶了。

我的手一点也不疼，就是看起来比刚才红一些，手指粗一些。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从床上坐起来，顺利地找到了我的双手。然后看着它们打开抽屉，翻出一叠红药贴膏来。又从衣柜里翻出冬天用的棉手闷子。

继续打墙。墙疼得直哼哼。我都戴了棉手闷子，它还受不了。

邻居大国叔睡眼朦胧直奔大厕所。对我喊：“你要把大墙打塌啊。”

几天后放学，在校门口碰到小芳。他冲我喊：“大头，你过来。”我充耳不闻继续走，他跑过来扯住我的衣领：

“你跑什么！”他开始翻我的口袋，上衣裤子翻个遍。我没钱。

“行啊，大头，学乖了啊。”他一脚踹我个趔趄，旁边路过的几个女生笑出了声。

我低着头走了。

每天早晚打墙五百拳。墙好像习惯了，已经不再龇牙咧嘴。

大国叔叼着烟出了大厕所，冲我喊：“打大墙没用，你要打谁跟叔说。”

三个月后体检，我长高了6厘米。

初冬放学时，天已擦黑。

小芳和两个小子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在涌出的人流中东张西望地寻找。

我低着头走过，突然觉得后脖领被人抓住，是小芳。

“好久不见啊大头，今天揣钱没？”小芳笑嘻嘻地把手伸进我的裤袋中。

我侧转身。我瞄准他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我一拳正中。

他哼了一声，斜着身子倒退两步，栽倒在地。

我撒开腿刚要跑，一个黑影从侧面将我扑倒，接着我脸上中了一拳，腰上中了一脚。我抱紧脑袋弓起身子准备挨揍。忽然身上一轻。

我们学校体育老师李军，一身运动服跨骑在一架光腚自行车上，正在训斥被他一脚踹开的那个小子：

“都滚！再到学校闹事，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回。”李军瞅我一眼，指着我接着道，“我告诉你们啊，谁再敢欺负他，我都给你们废了。”

我爬起来，噼里啪啦地拍身上的土。围观的学生渐渐走散。

“没事吧你，没事就回家吧，别搁外面惹事啊。小心我告诉你爸。”李军骑着车晃晃悠悠走了。

李军他爷玩跤远近闻名，是我爸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