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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系列故事】北漂往事:他们在北京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他,终于被开除了
Snow图惠莹
2019年9月10日
“ 我看到了名利场里的必备品,就是体面 ”

半夜十一点,我催促拿着手机摆弄不停的Z先生睡觉。

“我得管周宁要客户资料,他要被公司开除了。”Z先生口气有些沉重。

周宁,就是那个之前月薪3万被降到6千的男人,忍辱负重又三月,没想到仍旧是走到了这一步。

“今晚让他睡个好觉吗?”我有点心酸。

“是的,明天周一等他来,会直接有人力通知他离职的。”

在这个裁员频频动荡不安的2019,Z先生和37岁的周宁同时被招进新天地公司。幸运的是Z先生很快转正升职了,而周宁却因业绩不佳面临被裁。

原本热血奋进的周宁被深深打击了,他不仅硬着头皮去找公司理论求情,更是愿意接受任何处分强行留下来,他想证明自己。

最终周宁被迫成为Z的下属降职降薪。

继人力总监,财务总监,总裁都被开除后,周宁成为公司唯一一个坚决不走的“笑柄”。强扭的瓜,真的味道差极了。

周宁已经被领导戴上有色眼镜观看,然而他似乎并不自知。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宁面临的是贫穷和高压出差工作的双重挑战。

每每在外出差应酬到半夜时,他经常接到刚刚来北京工作的妻子的电话,聒噪的盘问让周遭的同事都略显尴尬,他总是拿着酒杯难堪的跑到走廊去跟他的老婆大人解释。

最夸张的一次出差,Z先生和周宁对完方案已经凌晨一点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周宁艰难的爬起来跟Z先生诉苦:“昨晚我老婆又盘问我到半夜四点钟,她以为出差就不用熬夜的。”

这样重压的心态和迷糊的状态之下,周宁对工作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开始频频在各项会议点头,常常写方案失误,更是在回总部汇报工作时各种开溜早退。

大家都觉得,周宁这两个月的考核期一到,肯定是完蛋了。

7月份,我跟着Z先生出差,见到了原本应该沧桑的周宁。

火车站门口依靠栏杆的他,一身黑色轻便运动服,斜跨背包,清瘦的身材配上学生模样清爽的发型,小黑框镜下笑吟吟的羞涩眼神,分明就像一个25岁左右的大男孩。

难以想象,这么轴一个中年男子,经历了长达半年的失业后,又在来之不易的工作上的遇到这般“劫难”,竟然拥有一张如此年轻的脸庞。

“说真的你是另有打算了吗?现在总出差又跟嫂子两地分居吵架……”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

“你们可能都觉得我特别糟糕吧,我现在觉得就还好吧,之前失业时焦虑过一阵子,现在这么一折腾反而心态练出来了,毕竟都是暂时的……”他轻描淡写的笑笑,竟有些自豪的谈起他的生活。

原来周宁在廊坊市有车有房,虽然在北京工作是租房子,但是他们高铁从北京回家只需要20多分钟。失业降职的折磨反而让他在绝境中看到了自己的长处。

“大不了还能回老家工作,想出来在北京也能找,好工作难找,普通工作是太容易不过了。现在想想我是双重选择,但是很多常年租房又一直低工资的人或许终究会因为压力太大离开的,但而我离北京始终是近的。”

京津冀一体化后,北京的确变大了,越来越多的“河北人”恰到好处的找到了生活的平衡点,不再是无家可归无处安放的北漂。

若不是面对面亲耳听见周宁的这番话,我一定认为他是在自我安慰。

北京北京,在这座魔力的城市里,真的充满着奇奇怪怪的灵魂和色彩斑斓的人生。

前不久的公司聚会,我们这些“家属”也被这群男人带到了酒桌上。不知为何新天地的副总裁问起了我们这群女人的职业背景。

男人们喝多了,兴致勃勃的代为抢答。

“我老婆是法官,有北京户口!”产品总监傲娇的炫耀。

“我老婆是签约作者,能文能武!”喝多的Z先生抢着拿我打趣,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副总裁眼睛闪亮假作钦佩之姿态,拿着酒杯频频要和我们撞杯的时候,平素内敛的周宁脸冒红光突然大喊一句:“我老婆是卖房的!我们廊坊有房!”

大家被周宁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副总裁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然后他略带轻蔑的撇撇嘴匆忙喝完杯中酒换桌走开了。

从这位高层的表情里,我看到了名利场里的必备品,那就是体面。

显然,周宁不屑于这样的攀比,更在关键时刻有不卑不亢的自信,那样的他,我觉得光芒四射。

聚会之后,周宁在公司不知怎么成了“万人烦”。他在工作中频频与各个部门出现沟通障碍,就连客户都打电话投诉到公司。

“他大概是真的不想再留了,状态根本不对。”Z先生猜测。

“你不希望他走吧?你会少一个好下属。”

“没办法,副总裁已经交代我跟他交接资料了,周一就会通知他离职。”

果不其然,周一的下午,我接到了Z先生的电话。

“离职办完了,他说早就想到了,正好放个假去考试。”

“什么思路呢?”

“周宁说已经准备好了通信工程师的考试,他要干回老本行了。”

原来周宁早有准备了。

每一个混过北京的人好像都会变得充满弹性。在无法预知的压力危机之下,尴尬的年龄尴尬的资历仿佛不堪一击。但这所城市就是莫名其妙的让你能在地狱与天堂之间折返,乙之砒霜,甲之蜜糖,被唾弃的周宁有了这段资历后再回到从前的通信行业里,又莫名成了那个领域的“抢手货”。

这就是北京,你不够好,它让你成长,也给你机会失意反思,然后再给你空间选择返场。它太残酷,太多变,也太包容,太丰富。只要你肯,它足够让你找到自信的自己。

周宁37岁了,搞不懂他的年轻是怎么“养”出来的,但想到他,我脑海中一遍遍出现那个画面:满面红光的他自豪地喊着“廊坊有房!”

或许这就是他年轻的底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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