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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父亲节,一起来说说你眼中的父亲是什么样的?
重男轻女的爸爸,我曾和他打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桃指夭夭
2019年6月18日
“ 为了儿子,将来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

因为家穷,爸爸是在二十五岁那年才和家在外县的妈妈结婚,婚后第二年,她们生下了大姐,大姐两岁时生了我,为了生个儿子,妈妈在三十三岁那年又怀孕了,爸爸听村里那个擅长测骨看相的周瞎子说这胎肯定是男娃娃后,每天收工回家了还会小心翼翼地给妈打洗脚水。

农村“重男轻女”的风气盛行,但我和姐姐在妈妈还没有怀第三胎时,一直坚信我们的爸爸不是这样的人。毕竟,爸爸对我们可比一墙之隔的王叔对他女儿好太多,平日里王叔把他的儿子宠上天,女儿就当佣人使唤,小小年纪挑水做饭,稍微做得有些不好了,动不动就会遭到大顿大骂,甚至还会拖着墙角的扫帚就往她身上扔去。嘴里还总是骂骂咧咧地嚷:“早点嫁出去算了,赔钱货。”

但我和姐姐的这份笃定却在小妹出生后发生了动摇。周瞎子拍着胸脯打包票的男娃娃在接生婆的手里变成了跟我和姐姐一样的丫头片子。那时候我五岁,听见爸爸和奶奶在低矮的灶火屋里商量着,要把刚刚出生的妹妹送人,理由是:“计划生育抓得这样紧,如果知道生了三胎是要罚款的。如果生的是儿子,罚款也就认了,可生的是个丫头,罚款让这个家更穷,以后也没有指望的。”

听了他们俩的对话,我开始痛恨起周瞎子来,村里人不都说他是半仙吗?怎么就不能让我妈真的怀个男娃呢?如果是男娃,就不会被“重男轻女”的爸爸送走了。

没过几天,爸爸就趁着妈妈睡着后,把尚在襁褓中的妹妹送到了一个远方亲戚家里,听说亲戚家里刚刚生了个男孩,想要达成“儿女双全”的愿望,就让妹妹和那个男孩凑成了一个“好”字。

等到爸爸第二天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还没进门,本该躺在床上坐月子的妈妈就拦住了他的去路,怒目圆睁地问他妹妹去了哪里?爸爸嗫嚅了几下嘴唇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回头望了眼站在门口的我和姐姐。

妈妈用手攥着他的衣领,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嘴里骂着:“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我连孩子最后一眼都没瞧见,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爸爸看到妈妈激动的样子,也抻了抻脖子回道:“不是和你商量了的嘛,怎么还来这出。”说完他把妈妈抓歪的衣领正了正,转身向牛棚走去,经过我和姐姐身边时,他的脸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

吵架没几天后,爸爸就离开了家。我们家生了个妹妹,又把妹妹送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我和姐姐背着书包从村子里路过,一些好事的三姑六婆总会冲着我们喊:“夭夭,你妹妹呢?”

我和姐姐都紧闭着嘴巴不开口,他们想要看笑话尽管看好了,谁叫爸爸真的重男轻女呢?这些好事的婆娘却不肯善罢甘休,见我和姐姐都不作声,她们继续说道:“你爸爸呀,是想要个弟弟呢?可惜生了个妹妹!你妹妹被送了人,要是你爸爸再想生男孩,下一个要送人的肯定是夭夭了!”

“你爸妈要是再生个弟弟,肯定会罚款,你姐姐长那么大了,到时候肯定要卖也是卖你。”

“你妈要是再生不出弟弟,你爸爸不会连你妈都不要了吧?”随后就是一串长长的笑声划破了夕阳斜挂的山村,显得分外刺耳。

这些话语在耳边肆无忌惮的回响,我满脸通红的想要和她们争辩,却被姐姐用力的扯着袖子拖着往家跑。到家后,我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他送走了妹妹,为了儿子,将来会不会不要我们了?”一连串的问题让还在月子里的妈妈一阵暴怒,连声骂到:“疯丫头,胡言乱语!”

临近春节,爸爸回来了。给我和姐姐带了好多漂亮的水果糖,我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但也没有那么开心。

正月初六的那天,爸爸又和妈妈大吵了一架。爸爸骂妈妈不讲道理,商量好的事情到现在还不依不饶,况且他觉得想生个儿子的想法也没什么错,因为听见他在骂妈妈时说到:“女儿终归是要嫁人的,迟早是别人家的,我想要个儿子留在身边给我养老送终有什么错呢?”

吵到最后,两个人都顺手抄起了离手边是近的家伙,一把锄头和一根扁担。如果不是邻居们闻声赶过来劝架,还不知道他们俩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自从那次吵架后,爸爸再也没有提过生儿子的事情,但从那以后,我和爸爸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了,我从心底里开始了和“重男轻女”的爸爸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当然这场战争以我的僵持开始。

除了必要的喊他吃饭,一天我和他基本上说不上5句话。平时我也没什么事会跟爸爸说,除了必须得问他要钱的时候,爸爸也从来不会主动去挑起我和他之间的话题。偶尔在他想要和我说点什么时,我总会察言观色后适时的起身离开,从他脸上闪过的失落里,我尝到了对这个重男轻女的男人“报复成功”的快感。

后来我考上了中专,因为分数差了2分,学费一年高了几千块,表叔拍拍爸爸的肩膀说:“夭夭是个丫头,将来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我看你也别掏钱让她读书了,不如让她去打工好了,这样还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你和嫂子也不用那么辛苦。”

表叔的话让我气得直攥拳头,想要走过去和他理论。如果我不能继续读书,就只能像村里大多数女孩一样出去打工,过几年回来再匆匆忙忙的嫁人,我不甘心。但我又不敢底气十足地说出内心的想法,因为家里卖一年稻子的钱都不够读中专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然而爸爸却开了口说:“夭夭如果想继续读书,我就是借钱也会让她上学的,辛苦是辛苦点,但将来她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强。”

我望着一直以来都想着要个儿子的爸爸,望着这个“重男轻女”的男人,我的眼泪开始不争气的汹涌而出。

这一刻,我的心里像是被生生撞开了一条缝,原本我已经把自己和重男轻女的爸爸很明确的隔离开来了,而且我也一直在和爸爸打着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战,在这场自以为是的战争里,我认为谁先对谁示好谁就输了。

可是现在他并没有开口讨好我,也没有哄我,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在这场战争里彻底的输了。这么些年,我对爸爸所有愧疚和感激都汇在扑簌扑簌的眼泪里。

现在爸爸六十多岁,身子已经佝偻了许多,每天都会像个孩子一样打电话来问问我吃晚饭没?我和姐姐也会每个双休日都抽出时间来带着爱人和孩子回去看他和妈妈,我和他因为“重男轻女”引起的那场僵持战,慢慢地随着时间飘散在空气里成为久远的故事。我只想在他的有生之年,好好的孝顺他和妈妈,让他们在没有儿子的晚年享受到养女也能防老的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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