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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首届南瓜屋杯中国好故事征文大赛(获奖名单公布)
如果那是命运,我还能说什么
不问文字学
2019年7月20日
“ 绝无嘲笑,倒像是在寻找一种依靠。 ”

转眼三年已过,我原以为所有的记忆都已随这些天连绵不断的小雨流进下水道里去了。

谁知当不小心看到那张长长的照片时,有些东西又像猛然撕破云层的阳光一样,照在眼里,虽然是一种光明和温暖,却有些刺伤而烧灼我了。

我是他第一个中意的学生,我自己这样想。他叫石叶,我的第一个高中班主任,教地理的,不是我眼中的优秀老师,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他的。

上学第一天,我就被石叶逗到了,那根本就不像一名老师,那就是一名大学生,可他后来说过,他已经有过好几年的工作经验了,不过是教的初中生。

他坐在一张破课桌前记录新生信息,紧紧伏在桌上,极为认真的模样,像是个认真写作业的孩子。小平头,厚厚的眼镜,旧并且整洁的T恤,宽肥的牛仔裤。我觉得这实在不是这个年代的时髦打扮,他身材又很瘦小,加上那副严肃的面孔和地道的顺平口音,不由得我忍俊不禁。一个破书包放在地上,我想象着他背着它的样子,他却开口说话了:“你,过来领饭卡,填表。”机械而生硬,脸上有淡淡的不愿,后来我也没弄清那是什么。

军训日子过得还是很平淡的,他偶尔也会笑笑,但却不会笑,一边的嘴角翘起来,发出几声哼哼的笑声,不知道到底是高兴还是什么意思。有些时候生气了,两只小眼睛睁得倍儿圆,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句极其带有孩子口音的顺平话:“你们就不要个脸昂!”然后顺势关门出去,感觉门摔得都不够劲。

“我还是他妈的第一次进公安局!就为了一口吃的,有必要吗?想吃自己买不行吗?你们准没钱吗?高中生了各位。”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那种怪笑的,这倒是让我有些害怕起来,虽然我没有打架,但还是从心眼里感到愧疚。但其他人居然有笑出声来的!

至于打架的,是两个女生,重量级的那种,为了一口鸡蛋灌饼就互相打了起来。晚上居然还来了家长,我也忘了是哪一方的家长,跑到宿舍里就大喊大叫说“都睡觉,谁也跑不了!”第二天就上了公安局。

我猜,刚开始石叶还以为没什么大事的,就是一出笑话。直到下周一开班会的时候......

那次他是真的怒了,还是圆睁的小眼,还是那几句骂人的话,但是那好笑的顺平的口音今天突然不利索了,薄薄的嘴唇颤抖着:“你们知道当着众多老师的面被批评是什么感受吗?知道吗?!......”班里那时好像才真的安静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批评,那一次我们班的量化是倒数第一,但没有想到的是,接连几周都是这麽一个情况,没办法,似乎全年级爱闹的人都在我们班里,量化扣得好似用脸盆泼水一样。

有一次他不再骂我们,也许是累了,只是诉苦水一般:“你说我怎麽办?我刚面试通过就让我做班主任,我会吗我,要不是多出一千块钱来,我,我他妈的我!......”那几年,学校里奇缺班主任,主任们都是老油子!

我自我感觉不是个能理解他的人,但是,我也不会背后说他的许多坏话。偶尔听到有同学谈论他,说什么的都有,自私,幼稚,拉不出来屎赖茅房,小孩子气,倒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只知道他对我还可以,顺便说一句,我是第一名。他经常找我谈话,可我不是那种天天围着老师转的人,所以对他的话也就是哼着哈着。

可刚来那会儿可不是,那时我能清楚感到他对我的厌恶,没办法。后来我考了第一,一切似乎有所改变,对我而言。后来啊,他还是辞去了班主任的职务。

在一节课上,主任来到了这个乱哄哄的班,他的脸瞬间凝结了,大喊:“韩不问!你来回答这个问题!”主任也只是板着脸走了。

“石叶!你他妈少给我装蒜,瞧你那熊样,还当班主任,去吃屎吧你!你再打她个试试!”这是一次我上年级组时亲耳听到一个女生对她说的话,那个女生还是长得不错的,只可惜我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班里有四个女生,组团闹,各种违纪被抓,石叶呢?就和她们杠上了。不过后来没过多久,石叶就辞职不再是班主任,大家都说,他是被“举报”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还记得有一次在选贫困生时,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发了一顿感慨:“贫困生,这是个好东西啊,我那时候还没有呢,现在家里都在欠着别人家的钱呢!哈......”

他曾对班里的韩思聪同学说,“家里是种地的吧......没事,不丢人,种多少啊?看我这胳膊,都是当然练出来的!”石叶一脸真诚,绝无嘲笑,倒像是在寻找一种依靠。

班里不学习时,他就讲讲他的过去,他说他没有想过会考上大学却考上了,说到这里时就又出现了那种怪笑。

后来石叶就调到新高一去了,不过听说还是那样......

一次在小卖铺里,我听到一个高一的女生说,“石叶啊?那王八蛋忒不是东西。”我没有再听下去,只是想着:“漂亮的女孩都这样吗?”

再后来听说他走了,不干了,我那时蓦地想起来,最后一次在食堂见面却没有打招呼。真是讽刺!

或许这是一种解脱吧,谁说的定呢?也许他就不是干这个的命,但我相信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永不磨灭的战绩。他就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的事情想做,或许是自私了点,但这有什么罪吗?还是说,这样一个地方就容不下这样一个单纯且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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