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每年的除夕夜,奶奶总会巍巍颤颤地在母亲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收拾妥当后,慢腾腾地拿出一个早已洗好的大白萝卜,伴随着菜刀咔嚓一声下去,那个通体白净的萝卜已经被拦腰切成了两截,奶奶再将手里的菜刀一挥,只见圆润的萝卜被截出了一个标准的圆柱体。
奶奶佝偻着腰从厨柜里拿出一个大瓷碗倒扣在母亲已经洗刷干净的大铁锅的锅底,碗底突起的浅浅的小凹槽里,奶奶用那把舀了几十年油的银勺子从壶里舀出一勺清油放在里面,再用塑料瓢舀一些清水放在锅底,浅浅地没过碗沿即可。再拿出早几天在我和妹妹的配合下用缝补衣服的黑线搓成的捻子浸泡在清油里。
那段圆柱体的白萝卜被奶奶定定的放在灶门前的瓷砖上,只见她逐一插上两根红蜡烛,三根香。
一切准备就绪,奶奶从火柴盒里抽出一根火柴,随着哗的一声,火柴应声燃烧了起来,黄艳艳的火苗随着空气的流动轻轻地起舞。奶奶先将锅里的线捻子点燃,再用剩下的半根火柴点燃了一根红蜡烛。
火柴完成了它的使命,只留下卷成黑炭似的一截和米粒长短没有被烧透的火柴棍,奶奶随手将它扔进了灶膛里。
只见她老人家熟练地抽出燃烧地正欢的那根红蜡烛,将火苗凑到另一根蜡烛上,片刻地接触两只蜡烛都用尽力气欢快地起舞。
蜡烛插好固定后,奶奶将三支香凑到火苗上,又是一阵烟熏火缭,那柱香顷刻间便燃得冒出了火花来,奶奶赶紧用她枯树枝般的大手轻轻一扇,火苗瞬间熄灭,只留下一股浓烈的青烟直往鼻孔里钻。
她一边用嘴轻轻地吹着烟,将身子偏离着手里的香的方向,一边麻利地将香插在那块圆柱体的萝卜上,两根红蜡烛之间。
一切准备停当后,奶奶大声地招呼着正围在电视机前的我和妹妹快去给灶王爷磕头,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正播得热火朝天,刚开始的一两声我和妹妹都选择了充耳不闻,眼珠子实在是不愿意离开花花绿绿的电视屏幕。
父亲在奶奶的叫喊声到达第三波,而我们两姐妹都还没有起身的迹象时,开始了摆起了家长的架子提醒:奶奶在叫你们,快去磕头!
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我和妹妹一直都些惧怕,只得忍痛离开电视画面,极不情愿地起身,步子在迈向厨房的方向,但倒退着的身子依然被电视的画面吸引。
“快去!”父亲一声厉喝。
我和妹妹只能迅速调转身子,跑步奔向厨房。奶奶看见我和妹妹走近灶前,随手拿起一个枞树枝捆成的垛子扔在灶门前:“你们要好好地给灶王爷磕头。”
奶奶语气温顺,即使喊了我们那么多声也没见恼怒。
我和妹妹也一脸懵懵懂懂,做完成任务的样子,匆匆地跪下作揖。
妹妹到底比我还调皮,只见她冲冲地跪下,起来,一气呵成后便撒着欢地站了起来,一路小跑着赶去看蔡明的小品。
“点锅灯是为了敬灶王爷。”奶奶在我虔诚地弓着身子磕着头的时候向我解释起来。
“灶王爷是保全家人平安的。”我抬起头望向奶奶花白的头发和爬满皱纹的脸庞,只见她笑吟吟地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
从奶奶虔诚而严肃地给灶王爷磕头的神情里,我读到了老人对过年习俗的一种尊崇和对神灵的敬畏。或许在老人的心里没有什么比灶王爷保佑全家人平安更重要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