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生活峥嵘而又苟且！

老朋友小勇打来的电话，刚揶揄了几句他回归小城后的悠闲生活，电话那端，小勇的声音低沉而又颓废“二哥，我打算回北京了！”

小勇在电话那头唠叨了许久，如同他当初离开北京时那满肚子的牢骚。早就告诉他，小城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惬意，早就告诉他，我们已无家可回。

小勇和我都来自同一座川南小城，我们同在北京寻梦，一梦十八年。

认识小勇时，我刚来北京一年多，还住在西四环的城中村里。小勇和他的两个发小一起来北京投奔同乡老周，在接风宴的酒桌上，小伙子们把挣钱回家的豪言壮语当着下酒菜，一杯又一杯，醉眼朦胧地望着近处那高耸的中央电视塔，青涩的脸上写满了憧憬。

理想和现实从来都是势不两立，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为了几百元的房租，小伙子们被逼上了梁山。我闲逛到他们的出租屋时，三人正争论着晚上出去抢劫的目标，出租车或者歌厅小姐，昏暗的灯光映照出山穷水尽的绝望和疯狂。

不忍老乡们沦落至此，我扔下一摞钞票权当江湖救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诺大的北京城未能带给他们美好的回忆，小勇的发小们没过多久就回家结婚生子和创业，只有小勇坚持留在了北京。

当小工，干服务员，摆地摊，卖烧烤，北漂初期，小勇游走于城市的低端行业，两年后，迟迟未能鼓起的钱包让小勇失去了耐心，他滑向了江湖。

小勇跟人当起了小弟，他留着板寸纹着纹身，每次打架都冲锋在前，谁敢呲牙他就削谁，靠着一口不服输的冲劲，小勇一刀一棍地闯出了“勇哥”的名号。

名号是江湖中人赖以为生的宝贵资源，在几个本地老板的支持下，小勇在村里开起了小赌局，东窗事发后他进了牢房，被判拘役六个月。

小勇出狱后，带着一帮小弟给夜总会看过场子，也帮人收过欠账，还跟我一起闯过天涯，以一种骁勇的姿态演绎着属于他的北漂江湖故事。

年近四十后的小勇逐渐收心，他开过歌厅，也干过几年小型印刷厂，挣钱后他在老家买了房还买了车，又花了几十万给老婆做了二胎试管婴儿。小勇有钱后很狂，他开着豪车呼拥着小弟，一个人住着八千多月租的大两居，他说五百以下台费的夜总会他不玩，抽烟只抽软中华，而且只抽三字头......

物欲横流的都市迷失了小勇的初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迷上了赌博机。那两年，他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二哥，我又输多了！”从三两万到十万八万，钞票左手进右手出，我说也说不听。至今我也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老江湖，怎么会执迷于赌博机如此弱智的套路游戏。

小勇说是因为空虚，我说是他挣钱太容易，所以不珍惜。

不好挣钱的日子终于来到。随着社会的发展，江湖中人穷途末路，我身边的朋友们四散离去，小勇也夹起了尾巴做人。他时常叹息北京越来越不好混，他羡慕我能早早洞悉未来，提前从江湖中抽身，并洗净了一身的淤泥。

又一次在游戏厅输掉十多万后，眼看着日子越过越潦倒，他开始向往家乡的安宁。小勇说北京他早已待够了，这个江湖已经不再属于他，他想金盆洗手，回小城过点安逸的生活。

上月底，一张返乡机票切割了小勇北漂十八年来的峥嵘和苟且，目送他决然离去的身影，我知道，他没能带走已经变异的灵魂。

小勇在电话那头不断地叹息。他说家里的气候他很难适应，小县城里太冷清，日子很无聊。他说低述求的原住民们垄断了所有能做的生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泡在小茶馆里玩麻将，玩十次输九次。他的大闺女在上大学，小儿子两三岁了还在喝奶粉，房贷要还，日子要过，家里的存款越来越少，老婆整天跟他唠叨，生活操蛋得看不见希望......

“你回北京能做啥？”作为旁观者，我比他更冷静。

“我不知道，我早就在北京待不下去，可回到老家，我更待不下去，我忘不了北京的一切......”

小勇越说越激动，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他压抑不住的抽泣。

听小勇说着他面对现实的无奈，我禁不住地感叹：这座城市拥有无限的魔力，无法逃离，这是她赐予漂泊者的宿命。

说不完的都市与小城，道不尽的梦想与现实，我不想再纠结这无解的话题，挂断电话，抬眼看向窗外，广阔的天地间艳阳高照，琼楼玉宇刺破青天，这是我生活和奋斗的北京，她是如此真实，如此的美丽！

看着这座雄城，我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江湖也好，职场也罢，一万个北漂有一万个心酸的故事。既然都市的魔力让我们无法逃离，不如立足现实，为了梦想，努力，努力，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