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说，你是怎么变坏的呢，你以前不这样。我说我哪坏了，我连阳痿都治好了，哪样坏了。小雨笑道，你看你看，说话流里流气的样子，还大学生呢。我说这你就不懂了，上大学前我听别人说脏话都脸红，经过大学老师同学们的教育帮助，就变成这个德性了。

小雨说，你就欺负我没上过学吧。她一边说，一边把炒三丝里的肉都拣到我的饭盒里。正午的风穿过空荡荡的台球厅，将白色窗帘上的阳光吹得皱起波纹。

“你们这帮哥们里，我就看张大夫挺正经的。”小雨开了一瓶雪碧递给我，我一口灌下，被气泡顶得泪眼朦胧。

“可别提他了，说起刀哥的故事来，会笑死你。”我打了个浩荡的嗝，自己先捂着肚子笑起来。

小雨慈眉善目地看着我。有时我觉得她实际年龄要比看上去大好多。

马里有天给我来个连环夺命呼。他一般不这样吓唬人，我赶忙回了电话。他兴奋道，快来快来，哈尔滨饭庄，张一刀的对象出现了。

哈尔滨饭庄的水煮鱼和鱼香茄条做得特别地道，还有自制的卤肠也风味独特。我和老马在雅座垂帘等候，张一刀带着新欢姗姗来迟。

饭局进行半小时，马里就在桌子下捅咕我，示意风紧扯呼。我正盯着亮晶晶的松仁玉米在讲我伟大的写作计划，酒也才刚刚下了两瓶。倒不是我爱显摆我的写作，而是饭局气氛寡淡，谁都不太说话，我只好用文学找点自嘲。马里显然没看上张一刀的对象。我说你看上不坏了吗，又不是你女朋友。马里嘴撇得好像中了风。我搞不懂他这种错位的责任感从何而来，一直在摇他那颗头发稀少的脑袋。

事后我和马里关于张一刀的女朋友长没长胡子的问题，争论得不亦乐乎。马里坚持认为她长了八撇胡，比我的八撇胡还明显。这厮很不厚道地用两根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着。我说我眼光多毒啊，她那不是胡子，而是在男人长胡子的部位生了疹子，留了疤痕，看起来像胡子。我俩争执不下，专程去了一趟她供职的学校，为胡子迷案赌一顿晚饭。

“我们就是顺道路过，来看看张一刀在不在。”我俩表情严肃地胡扯，眼光不离她的唇边。

“他怎么会在我这呀，他是个大忙人。”张一刀的女朋友咧嘴而笑，像一条缺氧的鲶鱼。我和马里同时左顾右盼。

调查表明，张一刀的女朋友确实在唇边生了疹子，又在疹子上长了几根胡子。至于是疹子的疤痕还是浓重的汗毛留下的胡子印象，我俩的观察力赌了个平分秋色。

过了几天，马里又拿出江湖救急的口气，“你快来救救我吧”。结果去了他也不说话，驾着一台破桑纳塔浓烟滚滚把我载到了郊区。那是我们小时常来玩的一个地方，当地人称之为老鳖亭子。亭子就是很深的水泡子的意思。老鳖亭子挨着一个石砬子，面临一条干涸宽阔的河床。

我们在河边跳下车。马里从腰间掏出一把六四手枪，拨开保险，朝着老鳖亭子边石砬子连开数枪。枪声震耳欲聋，石砬子上灰石四溅。之前我打过靶，但从未玩过手枪。手枪的握感特别好，持枪在手，你会瞬间明白什么是无所畏惧。

我们把老马口袋里揣的几十发子弹全部打光，基本是毫无目标地乱射，就为过瘾。我说你从哪弄的子弹？老马答非所问道，哪天带你去彩虹城玩实弹射击，这个没有靶不好玩。

直到上车，马里才长出一口气，说：“这张一刀把我气得，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哥们呢？”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还是张一刀和女朋友的事。

张一刀失魂落魄地来向马里咨询意见，看他的造型，马里以为哥们已将那个八撇胡始乱终弃。伤感在所难免，哪个少年不钟情嘛。马里打算好好安慰哥们一顿，并向其强调找女朋友的品质标准。没想到人家仍在热恋中，而且张一刀自觉在这场较量中身处下风。他是这样向马里哭诉的：“人家是本科毕业，还是单位先进个人，我怕配不上人家啊。”

“我恨不得一脚给他踢楼下去。还特码的本科、先进，快救救我吧。上帝啊。”马里手舞足蹈驾着车，爆发出一阵瘆人的大笑。

“我说老马就是闲得，人家张一刀找女朋友关他鸟事。不过张大夫也够神的，还整出本科加先进了。”我在沙发上笑得打滚，学着张一刀的口气，“人家是本科，还是先进……哈哈。”

小雨敷衍地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你找对象就不看学历和工作吗？”

“当然不看，我是找老婆，又不是找保姆。”我忽然觉得无聊，眼光透过小雨投向窗外，刺眼里的阳光里有风的痕迹，“像你这样没文化的也行。”

“你少来了。我可做不了你的保姆。”小雨噗嗤一笑，“我给你看看手相吧，看看你的姻缘。”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