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这么孝顺,我得活到200岁。”说这话的,是小寒子他娘。
小寒子大脑门光光,头脸胖胖,老娘却清瘦秀气,只是,手背和胳膊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凸露着。
都说老人瘦了才长寿。
小寒子出生在小寒这天,故名。
小寒子不小了,快70岁的人了老娘还健在,这是多大的福分?
小寒子排行老三,大哥大嫂已经去世,二哥当兵出去,离休后在北京。只有他在老娘跟前跑的勤。
妹妹虽然离老娘也近,但是看孙子看孙女不够她忙活的,一年到头来不了三回。
“既然三哥很孝顺,也有钱,那就三哥伺候老娘吧。”这是妹妹的想法。
早年小寒子被招工后,从一个月十几块钱,到后来好几千,没有一星期不买着东西回家看望老娘。
早年每次回家,总想办法带几斤米面,给娘改善生活,因为山里不种麦子,所以缺面。
那时候,几乎大半年都靠吃地瓜面窝头,野菜渣豆腐过活。但是,小寒子在煤矿上,夜班加餐有时会发两个肉火烧。
别人吃肉火烧,他就猛喝水。等到早上下班后,小寒子吃过饭,把两个火烧用报纸一包,外面再裹上一层油纸,揣进棉衣口袋就骑着自行车往30多里外的家里赶。
火烧拿到家,老娘不舍得吃,让他吃。他说,班上发了四个,我已经吃了两个了。于是,两个肉火烧,娘一个,妹妹一个,他只能偷偷咽口水。
小寒子工作稳定后,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了,他拒绝了老同事说的姑娘,从邻村找了一个承诺和他孝顺娘的姑娘—桂芬。
新婚之夜,他俩一宿没睡觉,干啥呢,小寒子给桂芬讲他娘的故事呢。
她娘是外省人,一岁多上没了娘。有一年大旱,颗粒无收,他爹领着她7岁的哥哥,一头挑着铺盖,一头挑着她,一路要饭路过山东。那时候要饭也不好要,爷仨饥一顿饱一顿的,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辛苦艰难,自不必说。
有一天遇到一位好心的妇人,给饭也大方,还留宿爷仨好几天。她爹看人家能吃饱,又看到院子里两个愣头小子跑来跑去,忽然灵机一动:何不把小女留下做童养媳,一来能活命,二来减轻负担。于是他就和主人夫妇说了自己想法,但对方听后面露为难之色。
是,如今的年成,多一个人,就多份口粮。当晚也没定下来。
夜里,鸡叫三遍之后,爹狠心抛下在干草铺上熟睡的小女,带着儿子偷偷走了。
这就是小寒子的娘。
娘后来做了人家的儿媳妇,17岁就生下了大哥,但是后来,小寒子还不大,他的爹就病死了。
他娘受的苦呀,真是闭不上眼……
这一夜,桂芬陪着小寒子一个劲地落泪。
婚后的小寒子媳妇,标准的贤妻良母孝顺媳妇,连对婆婆说话都不大声。
她跟别人说过,说婆婆是受了苦的人,我不能叫她生气。
每天早上,小寒子媳妇,给婆婆冲一只自家鸡下的蛋,泡上一个大桃酥。
她临下地之前,再给婆婆下上一壶茶。
隔三差五,她就给婆婆包葱花和瘦肉的水饺,这是婆婆喜欢吃的。
婆婆还喜欢吃豆面面条,说一声,小寒子媳妇就赶紧擀。
擀好面条晾着,就去采鲜椿芽,新鲜的椿芽切碎,切上芥菜丁混合后放着备用。
面条煮好,捞在凉开水里,放凉后捞出来,撒上椿芽丁,再浇上热面条汤。
小寒子媳妇说:这时候让婆婆吃,温度正好,不烫嘴。
看着村子里几个被儿子争着不管的老人,小寒子娘就说了:我身边一个儿,顶十个儿享福,可是儿再好,不如媳妇好啊。
小寒子的工资,首要开销就是先让娘吃东西,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
给娘花完之后,才轮到老婆孩子花。
有一次娘无意对桂芬说,她还没见过海参,没见过那啥,鲍鱼?
下次小寒子回家的时候,一斤海参,一斤鲍鱼干就买回来了。
小寒子攥着他娘的手说:“娘,只要你想吃的,只要天底下有卖的,恁儿就能给你买回来。”
他娘说,哎吆,可别再买了,怪贵的,叫我吃了也是带进土里。
小寒子说,净胡咧咧,你忘了你得活到200岁?
说罢,娘俩哈哈大笑起来。
孝心是会传递的。
他的重孙子暑假打工挣的第一笔钱,就给太奶奶买了一件电加热背心,因为他无意中听太奶奶说,背冷。
99岁,小寒子的娘走了,无病,是笑着走的。
当时,只有小寒子和桂芬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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