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了吗?”女医生头也不抬地问。
“没。”小雪的声音有点虚。一旁的小沈甚至听出了颤音。未婚先孕对女孩来说,是种耻辱吧。所以即使今天是个阴天,小雪依然戴了副大墨镜。
“准备生下来吗?”女医生平淡的口吻,像是在问饭吃了吗,而不是一个生命的开始或终止。
小雪抬头看向小沈,透过乌黑的镜片,小沈依然看到了她眼中的犹豫。
他也犹豫。但不能不下狠心。
“不。”小雪读懂了他的意思。
医生开了张表格:“交钱,回来做掉。”
两人走出办公室,没有说话,空气沉闷得像要凝结。
“小雪老师。”一声招呼突如其来,吓得两人心头一紧。他们特意挑了这个时间点,就是希望不要遇到熟人。
那是她学生的家长,三十多岁,正是舌头见长的年龄。
“小雪老师,你看什么病?”
“你是来干嘛?”小雪僵硬地反问过去。
“我到这里找个同学。”见没得到答案,那女人打量了小沈几眼,目光暧昧,擦身而过。
小沈交了手术费,转头发现小雪心事重重。
他知道她怕,他也怕。但这孩子,注定无法出生。
他们的恋情遭到了小雪父母的反对,理由是小沈的工作不好。
小雪父母说,把女儿辛辛苦苦培养出来,就想她过得幸福,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一定要帮她选个好的,至少要是体制内的。
温婉漂亮的小雪,追求的人很多。当初小沈刚动心时,已有两个情敌展开了追求,一个法院的,一个是税务的。当年三个人常在小雪的宿舍中撞面,论条件他们更好。所以小沈一直不敢告白,直到有个雨夜,那两家伙都没来。小沈和小雪坐着无聊,就开始用一枚硬币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当小沈问她,是喜欢a法院男,还是b税务男时,小雪选择了c。在那雷电交加的雨夜,他们确立了恋爱关系。
之后那两男的都不来了,来的是小雪父母。初次见面,小沈就被审讯了一番,然后得到警告,不同意他和小雪谈恋爱。
为了抗争,小雪一直住在学校宿舍中,甚至过年也不回去。而拎着年货上门的小沈,却被她的父母推搡出门,礼物也丢了出来,还扬言要断绝父女关系。
“站住,你跟进来干嘛?”女医生的喝问惊醒了回忆中的小沈。
嘭!那张单薄雪白的门,横亘在小沈和小雪中间。他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手术器具丢在瓷盘上的声音,康当康当,冰冷刺耳。
他没勇气继续听下去,快步走到转角,对着白墙面壁。
白墙并不白,上面贴着各种关于堕胎的知识,其中大部分是危害。
等小雪再次从那门里出来,红润的脸仿佛褪了色,苍白如纸,腰也弯曲着。
在坐着黄包车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
到了宿舍,小沈将她扶上床,为她泡了益母草冲剂。多年后,小沈万分痛恨当时的自己。那天他只待了不到40分钟,小雪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该去上班了。”小沈松了一口气,能逃离这逼仄宿舍里的压抑,让他甚至有点小窃喜。
再之后,小雪父母知道了这事,把他拦在了宿舍痛打一顿,不能还手的小沈鼻青脸肿地逃了。
小雪想让双方父母见面谈一谈。但小沈担心父母受辱,他觉得打骂自己都无所谓,对方毕竟是长辈,但他不想因为自己,让父母无端受到侮辱。两人因此不断争吵。
恋爱三年后,小雪听从了父母安排,闪嫁了个有钱人。一年后,小沈也结婚了。后来,小雪离婚了,放弃了一切财产,包括七岁的女儿。
当年玩真心大冒险的那枚硬币,小沈一直珍藏在集邮册中。在听到小雪离婚后,他拿起硬币看了又看,最后把它丢进了河里。
他以为这样就能忘记一切,忘记他辜负的小雪。但每当看见硬币,他总会想起那冷雨夜,那娇如鲜花的女孩,右手扶着下巴,眼眸闪闪发光地问他:“你会永远像现在这样爱我吗?”那个同样目光灼灼的少年,曾是那么肯定地回答:“当然!”
彼时,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仿佛是天地为他们发布的爱情谶言,只是他们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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