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的学生太多，大多数学生的名字到了毕业也记不住叫什么，但开学第一课我就记住了老朱。

快下课了，不知为何两个男生扭打在了一起，“老朱又打架了！”学生们高声尖叫、起哄架秧子。

我冲过去，足球场边线附近一个白白胖胖、留着小平头、支棱着一根根又黑又硬的头发的老朱将另一个男生的领子死死抓住，眼睛冒着火，似乎想把对方吃了。怪不得十来岁的小屁孩就被人叫做“老朱”，能担得起“老”字的孩子肯定不一般。我一边拉着架，老朱还在下面用脚不依不饶地踹，实在让我这个体育老师头大。

用劣迹班班来形容老朱这个孩子并不为过。仅从体育课上来说：老朱一不按队形集合上课、二不按老师指定区域活动、三与同学惹是生非。私下里我与他的班主任老师沟通过孩子的情况，班主任老师一听到老朱的名字，头比我摇的还厉害，“他啊，你也别操心了，只要看住他不让他惹事就行了！”

关键是，我看不住啊！

这天，还没上课，老朱就在队伍外面跟同学干起仗来了，引得全班同学看热闹的看热闹、起哄的起哄，头大。

我就像一个拳击台上的裁判，将两位拳击手拉开，但这二位是打急眼了的、不讲究体育规则的拳击手，我一边拉、拳脚一边乱扑腾，甚至落到我的身上，头大。

“你这俩熊孩子，要上天是咋地？朱小军，你说，为什么打架！”调解纠纷、维护世界和平是体育老师的重要日常工作。

“他课间扔我的书！”

“他推了我一把！”

“你先扔的我的书！”

“你先推了我一把……”

研究鸡生蛋、蛋生鸡的世界性科研难题也是一个小学体育老师的工作。

“闭嘴！”这个时候，大喝一声是解决疑难杂症的唯一办法。

“课前的问题为什么留到体育课上解决！上课前怎么不找你班主任去！”

“说了班主任也不听我的，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朱小军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愣住了，听朱小军继续说。

“只要一出事，班主任就认为是我干的，我才不找他……”

“所以你就自己动手解决问题？”

“对，谁惹我我就打谁！”

说到这，我明白了。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被标签化的孩子，谁谁谁是个坏学生，只要与他有关的事都是他的主要责任；谁谁谁是个好孩子，出了事他也是无辜的一方……久而久之，就像走进一个怪圈，好的不见得越来越好，“坏”的倒是越来越“坏”了，一如朱小军。

再上课的时候，我留意观察了躺在操场一角百无聊赖的朱小军，现在想想，那神情像极了躺在墙头上看天的哪吒。

“你怎么不去踢球？”

“他们不带我！”朱小军跟班里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打过架，不带他踢球再正常不过。

“你想踢球吗？”

朱小军不吭声，但他脚上的足球鞋告诉了我答案。

“踢足球靠的是团队作战，你得跟同学们搞好关系才行。走，这次我给你安排踢。”我带着朱小军来到分组比赛的场地，其他同学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毛病！队友是你们能随便挑的吗？要适应团队，而不是让团队适应你！”唉，来回忽悠也是小学体育老师的日常工作。

就这样，老朱终于踢上了球，开心的鼻涕流了一肥脸。

从此，老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了一名三好学生……做梦去吧，那是书本里讲的。老朱顽劣的痞性由来日久，岂是一点雕虫小技就可改变？老朱上课依然不老实，但经过踢球这件事，老朱对我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至少，当我拉架的时候……不那么费劲了。

你们坐在电影院看着调皮可爱的哪吒爱的不行，而我，暑假后，即将面临一千个哪吒。

此致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