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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关于体罚或变相体罚,你有哪些难忘的记忆?
师者父母心
蓝道大叔
2019年6月16日
“ 体罚固然不对,但若处于初心,何须怀恨? ”

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这把杀猪刀,不断将我生命中那些远古的记忆一一剔除,至今能沉淀下来的仅余寥寥数件。

小学前五年的两位恩师分别是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谭老师,教数学的凌老师,她们都是中年女性,和我母亲年龄相仿。虽说也曾严厉,但在岁月的酝酿后,每每忆起,总有一种母爱的光环萦绕我心间。

六年级时,陈老师和汪老师接替了我们班的教学工作,汪老师正处花样年华,如同一位挥洒着阳光的邻家大姐姐,她知性而又美丽。陈老师二十六七岁,他身材伟岸,面容俊朗,常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自从他担任我们班的班主任老师那一天起,我们这帮混世魔王便进入了炼狱。

陈老师的教学水平很高,脾气也火爆,他经常体罚学生。班上的男生除了那几个乖宝宝,很少能逃脱他的责罚,原本和谐的教室,很快便成了他修炼魔功的天地。

陈老师的动手能力很强,他的体罚手段花样百出。

罚站是最温柔的惩罚,这种小儿科多为迟到的同学准备。陈老师的罚站是分难度等级的,平时表现还可以的,只需站直了就行;表现较差的,马步伺候;若赶上我们这几个混世魔王,陈老师会亲自教给我们金鸡独立。

陈老师最擅长的是“鹰爪功”,他的大手以爪状掐住我们的脸庞,手指紧按牙根,稍稍用力,口腔内顿生无比酸麻的痛楚。一招鲜吃遍天,仅此一招,陈老师便已征服了我们幼小而又桀骜的灵魂。

扇耳光如此老套的体罚手段只针对犯下大错的学生;用大拇指从耳根处贴着头皮往上撸是陈老师的“独门秘籍”,不愧为语文老师,此招被他美其名曰“狮子爬山”;用拇指猛按鼻尖被其称为吃“冲菜”(一种类似于芥末的本地蔬菜),陈老师的“冲菜”足以冲得眼泪横飞。至于掐耳朵,揪脖子,甚至甩飞腿等体罚动作他同样练得炉火纯青。

淘孩子们最大的一次集体狂暴活动是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全班一半以上的男生集体逃学,一群人浩浩荡荡冲向长江边,十多个雪白的光屁股蛋子在河水里肆意欢腾着,夏季的江边记载着我们短暂的快乐。

第二天一早,推开教室的大门,我便看见教室后墙根站满了战战兢兢的难兄难弟。陈老师看向我时,名贵的金边眼镜投射出唑唑逼人的阴寒,不用多说,我低头快步奔向我们的阵营,傻傻地站着,静候陈老师的发落。

陈老师也足够光明磊落,无需多问,先打了再说。一轮鹰爪功下来,又是大嘴巴子伺候,冲菜一大盘,狮子爬山再翻山,好一通落花流水人仰马翻,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陈老师有个优点,能自己解决的事情绝不麻烦家长,所以,哪怕我们集体逃课,在承受了皮肉之苦后,此事便告一段落。

放学后,难兄难弟们聚集在田埂边商量着主意。我,马三娃,浪娃,梁二娃,大家咬牙切齿述说着心中的苦大仇深。

“老子长大后一定要打他!”说这话的是马三娃,他是学校出了名的淘气大王,他家兄弟几人胆量都不小。

浪娃噙着泪,把牙咬得嘎嘎响:“我们几个人去打闷棍,晚上的时候用麻袋往他头上一套,乱棍伺候!”

梁二娃迫不及待地出着阴招:“我听说他有娃儿了,我们不用等太久,等他的娃儿长大点就可以报仇了,打他娃儿,父债子偿!”

轮到我缴纳投名状时,摸着疼痛的腮帮,千言万语被我浓缩成一个字“干!”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老师凶残依旧,混世魔王们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在那个父母权威和老师的威严如日中天的年代,面对他那些奇葩的招式,我们只能下头颅,将仇恨深种。

小学毕业前夕,汪老师教给全班同学一首《送别》。歌声响起,长亭外,古道边那苍凉的歌词意境在教室里舒缓地流淌。陈老师也加入了合唱的队列,随着“人生难得是相聚,唯有别离多”的音符在心田流转,所有的苦大仇深如阳光下的积雪在少年的心中消融.....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来年后的1999年,因机缘巧合,我成了边远山区的一名代课老师。

我教的是四年级,村小的四年级只有十多个学生,其中,夏庭洪最调皮。夏庭洪家里很穷,他常年穿着一件并不合体的军绿色外套,瘦弱的脸上,皮肤干涩粗糙,尤其是他的手,干巴巴的小手心凝结出一层层树皮般的老茧。他年龄不大辈分却很高,真要论起来我得叫他一声“幺爸儿”。夏庭洪完全不在乎学习,最让我生气的是他从不写家庭作业。为此,我曾多次苦口婆心地劝导,可一再徒劳无益,气恼之下,我决定继承陈老师的体罚传承。

在夏庭洪又一次忤逆了我的意愿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和他定下了并不平等的约定“夏庭洪,咱俩说好了,你要再不写作业我就用竹条抽你手心,第一天抽一下,第二天两下,第三天四下,然后八下,以此类推!”夏庭洪脆生生地答应了。

接下来几天他表现不错,至少能把鬼画符一般的作业本交上来,可没多久便故态复发,

“啪!”我拿起竹鞭狠狠地抽下。

第二天,他依旧我行我素。

“啪!啪!”竹鞭扇出了呼呼的风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夏庭洪咧着嘴接受着我的体罚,他的手心早已通红。

处罚的翻倍到了五天后,我便没法继续下去了,已经十六下了,再翻下去我估计用不了几天,我便需要用一节课的时间来执行我的处罚。

无计可施之下,当晚,我去了他家......

我的乡村教师生涯只维持了一年,第二年我便回归江湖,后来成了一名北漂。

几年后,我再次回到山村去探亲,在某位乡亲的婚宴上,我又见到了夏庭洪。他依旧穿着那件军绿色外套,此时外套已经变得合身,他叼着烟卷,和老实本分的父亲坐在桌前跟乡亲们侃着大山,一见到我,夏庭洪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龚老师!”夏庭洪迎了上来,嘻嘻一笑,略微有些羞涩。

我坐在夏庭洪身边,打听着他的近况。他说他小学毕业后便辍学,现在在家务农,因为父母身体较弱,在城市里还处于撒娇年龄的他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干起农活儿来是一把好手。

“龚老师!”夏庭洪的父亲跟我打着招呼,他谦卑地笑着,露出一口烟草熏出的大黄牙,一张刀耕火种的脸上,挤满了病态的沧桑。

“幺爷!”我掏出身上的香烟递了过去。

点着香烟后,夏幺爷猛地吸了一口,感受着嗓子里的香醇,他那浑浊的双眼闪动出恭维的神色。说起我当初在村小代课的事,夏幺爷挺起佝偻的腰,对着同桌的乡亲们说道“庭洪跟了几个老师,他最喜欢的就是龚老师。每个老师都打过庭洪,但是人家龚老师来我家几次,亲自督促庭洪写作业,现在庭洪会背的几首古诗,全都是四年级时跟龚老师学的......”

那一刻,关于体罚的所有执念在我心中轰然崩塌......

师者父母心,桃李不言谢。教书育人如父母教子,或如慈母般殷殷教导,春风化细雨,或像严父般粗犷峻厉,恨铁不成钢,这一切皆因育人之初心体现,仅此而已!

体罚固然不对,但若处于初心,何须怀恨?

今年春节,我联系上了凌老师,拜访了老恩师后,我加入了同学群,众多儿时的玩伴也得以联络。

四月底的一个周末,正和家人游逛于公园时,突然接到小学同学浪娃的视频聊天请求。接通视频后,浪娃红光满面,兴奋不已。

“你看看我和谁在一起呢!”

浪娃的身后站在几张隐约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是我的小学同学们。和同学们热情寒暄后,一副金边眼镜笑吟吟地出现在视频里,人依旧,华发早生。

“陈老师好!”我恭敬问候道,孺慕之情跃然脸上。

一阵春风吹过,公园里,桃李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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