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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原味茶馆:说说我那些邻居们的故事
在新年的钟声里,她走了...(上)
00小金鱼00
2018年12月31日
“ 这酒啊,就是咱老娘们耍彪的钥匙 ”

解放前,边城八道沟里的几座庙香火很是旺盛,又以其中的一座庵寺最甚,盖因庵里住着位双目失明的小尼姑,据说她给人看病非常的灵验。解放后破四旧,庙里的和尚尼姑都被赶跑,瞎眼的小尼姑便隐居在了八道沟的一处民居里。

到了上世纪改革开放初期,这位尼姑已经是接近80岁高龄,被庵寺重新接回去。当时老尼姑体弱不能起身,每天只能斜倚土炕上。就是这样,附近的邻里生病,亦或闻听过老尼姑威名的人们,仍旧会络绎不绝的前去拜访求医。

老妈年轻时候在厂里做油漆工,长年受气味的侵蚀,年龄大了就得了非常严重的偏头痛,痛起来会用脑瓜子往墙上撞。为了治她的偏头痛,老爹带着她没少往大城市跑,去了所有有名气的医院,什么检查都做遍了,花钱花了不少,可是偏头痛就是不见好。

邻居是卫生局的领导,跑来偷偷告诉我,说庵寺的尼姑很神奇、很灵验,医好了许多的疑难杂症,我便瞒了我那不信佛的老爹,带老妈前去寻求老尼姑的医治。

老尼姑给老妈把了很长时间的脉,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给我开了一个方子。方子上是几味寻常的中药,不昂贵药量也不大,但煎药和服药的方法非常复杂。

我按照这个方子和老尼姑叮嘱,给老妈吃了两副以后,嘿~老太太的偏头痛居然减轻了。她也极为高兴,坚持吃了六、七副的样子,折磨她那么多年的偏头痛居然从此好了,而且再也没有复发过。

从那以后,我但凡逢年过节就会去这座庙里坐坐,看望看望这位老尼姑,几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

秋日的一个下午,天气很好,我拎着东西蹩进庙门,抬眼看时,一个大概有八九岁的小姑娘,正坐在庙门口的台阶上。她手里拿着几颗红红的木质珠子,正一颗一颗的用针线穿起来玩,她的身后站着一位中年女人。

我赶紧跑上前笑吟吟地跟女人打着招呼,“素姐。”

那一年,素姐刚30出头,长的很是端正清秀,中等个头,体态匀称,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一双眼睛明亮、和善,恬淡。 

素姐出生时被亲生父母亲遗弃,裹在一个小棉被里,在一个大雪天的晚上,放在了瞎尼姑家门前的雪地上。这瞎尼姑听到门口孩子哭,摸索着把孩子捡了回来,从此收在身边抚养。

素姐虽然从小跟着尼姑长大,但是她并没有在青灯古佛前侍奉神灵。老尼姑没有让这个捡来的孩子走和自己一样的道路,回到庵寺后让她做一些接待看病的香客和照顾自己的事情。

这几年庵里香火旺盛愈加旺盛,老尼姑每天都会收到许多看病人的香油钱。收到钱后,老尼姑自己会用手指比一比钞票的长宽,然后在心里默默记住金额数目。等到对账的时候,老人自己脑子的统计,和素姐算出的累计数目一对,分毫不差。

而刚才坐在台阶上那个穿珠子玩的小姑娘,是10年前素姐在庵门口捡到的弃婴,跟素姐有着同样的命运。

千年的时候,老尼姑过世了,我妈嘱咐我备份厚礼送过去祭奠。可在庵里并没见到素姐和小姑娘,听住持说,早几天老尼姑灯枯油干之前,她带着女孩凭空消失了。就这样,素姐和那个有一双漂亮大眼睛的小女孩,悄无声息地不翼而飞,直到十年后的一个夏天。

我下岗做销售后,每到季节适宜的时候,都会和老公开车出去自驾游,这次我们去的是吉林延边,要去长白山看看天池。到了延边已经是晚饭时间,便去华润万家超市想简单吃点饭。

柜台前,我低着头一边看着饭菜,一边问站在柜台后面打菜的服务员,“是不是要先交钱再来选菜。”

“对,收银台在那边,你先去交钱再过来。”

听对方的口音很亲切,带着股咸咸的海蛎子的味道。抬眼看时,突然,脑海中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关了很久的门,门外的阳光便纷纷蜂拥而来,记忆中关乎素姐的情节一下子都冲到了眼前。

那个站在柜台后面的女人正是素姐。

只不过她老了很多很多,穿着白色的厨师服,一只皱皱的白色口罩随随便便的戴在下巴上,鼻孔都露在外面。脸上满是皱纹,原来在脑后盘的整整齐齐的乌黑的头发,现在成了一头花白的短发,以前和善明亮的双眼,现在,却满是疲惫和麻木。

我站在柜台前,看着她,足足愣了有30秒。素姐也终于认出了他,拉下口罩,笑呵呵的说,“诶呦我的妈,小鱼妹子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呀。”

素姐请了假,和我们夫妻俩坐在离超市不远的大排档里,点了几个菜。

我问,“那个小姑娘呢,都长大了吧?”

“长大了,她叫丽丽,22岁了,还有1个月就大学毕业,我给你找张照片看。”素姐掏出手机,翻了几下,找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手机屏幕上,一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微笑着,眼神明亮、充满善意,和素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我急急地想知道多年没搞明白的问题,“你们后来怎么凭空消失了?”

素姐没说话,她喊来服务员,要了一大瓶二锅头,熟练的拧着盖子,看着我俩问,“整两盅?”

我很吃惊的望着她,拿不准这女人到底有多大的酒量。

素姐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来抿了一口,哈出一口气,点点头说,“这酒啊,就是咱老娘们耍彪的钥匙。不喝呐,讲不出故事哦。”

就这样,在那个夏天的夜晚,在人来人往、喧嚣吵闹的大排档里,我一边陪着素姐喝着二锅头,一边听她讲这些年的故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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