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秋时节我报名了一个夕阳红的旅游团。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这不是个明智之举！

我不算老，刚过了五十，离黄昏还有着数步之遥。只是由于身体的原因，选择了提早病退。

旅游团聚拢出发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个近60人的团里大多数都要比我大上一二十岁，而且很多是老夫老妻，成双成对。剩下的也都是彼此间相互熟识，结伴出游，聒噪得很！我数了数像我这么年轻也是独自参团的连我在内只有三个，并且全部是女性。

我们的目的地是黄山，其实在我上学的时候就去过的。这次算是踏着我青春的足迹故地重游吧。

返程的火车上，团里少了一个成员，确切地说这个成员永远回不来了！

事故发生在黄山的主峰上，整个游览即将圆满结束的时刻。导游的懊恼是可想而知的了。

据导游小白讲发生不幸的团员名叫卞良，76岁，身体健朗，单身入团。

“老胳膊老腿的不知道掂量自己瓤子的老嫩，去够什么拐枣，以为自己是猴啊！这下好，失足坠崖面目全非啦！ ”这是导游私下发的牢骚。

我没有目睹事件发生的过程，也是最后一个听到这个不幸消息的。因为那天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血压有些升高、心率有所不齐，稳妥起见我选择留在了酒店。

发生这种事情是大家无法预料也不想见到的。救援队及时出动搜索，然而找到的是一具摔烂的尸体。警方在事故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发现遗书，在对几个关键证人做过笔录后，初步认定是一起意外，后事自然会有旅行社和当地景区及警方去解决。余下的人还是要完成预计的行程，所以在游览完西递和宏村后我们就登上了返程的列车。

2

由于是老年团，出于经济的考量，加上这些离退休人员最不缺乏的是时间，所以往返都是乘坐的那种普快的卧铺列车。考虑到老年人上下卧铺的不方便，因此我们这些成员被分配到相连的7、8、9三个车厢的中铺和下铺。

导游的烦恼都写在脸上，对于我这个全程不多说话，遵守纪律听指挥，从不给她增添麻烦的团员出于好奇的某些提问，她倒是乐于解答，没有展露出推诿和不快。所以在回程中，事故发生的脉络我得到了完整的补充。

山区的气候多变，从夜里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气显得潮湿而阴冷。这只是给游览带来了不便，却是没有影响游客的兴致。

集合出发时还是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 。远山近松组成一副意境深远的水墨长卷。等到被缆车载到山顶，人们惊喜的发现雨收雾歇了。放眼望去呈现出的是云蒸霞蔚凤翥鸾翔，山川壮美，万灵惺忪。所有人都感叹运气之好！导游即刻安排队员自由活动，并且叮嘱注意安全，按时集合。众人随之自由组合，四散观赏游玩，云海翻滚大多人平生第一次见到这难得的景象，照相的照相，合影的合影。导游松口气找地方休息去了。

也就过了仅仅半个多小时，一男仨女四个团员惊惶失措、满头大汗、跌跌撞撞地跑回找到导游，语无伦次地叫嚷着：出事啦！老卞掉到山下去了。有如晴天霹雳！小白顾不上详问，第一时间将事故通报给景区工作人员，并且报警，然后急吼吼随着那几人返回出事地点。

那是一个有些偏僻不大的观景台。那几个涉事男女略带哭腔地道出事发原委，五人里李彬和姜玉是夫妻，卞良、刘玥、顾晓婷原本互不相识，在山脚下才相约组成的小群体。他们信步揽胜，渐行渐远地来到了这个下行山道一侧的观景台，周围不见其他的游客，毕竟是淡季，又是最早登顶的，游客稀少是在情理之中的。留影时，卞良惊喜地发现安全护栏外冲天而起的树冠上长有为数不少成熟的拐枣，近在咫尺，只要再近身一步就能触手可及。

于是卞良跨过护栏，单手握住栏杆倾身去摘拐枣。由于手没有抓牢吧，突然间就栽了下去。

“这么危险的行为，那几个同伴就没有阻拦吗？”我和小白是坐在7号车厢紧头的1、2的下铺上小声交谈，时间是下午的一点多，大多人吃过饭在午睡。

“怎么可能！”小白表情严肃道：“他们几个都说是拦了的，但是没拦住，变故又是瞬间发生的，他们几个当时就吓傻了！你看这个就是那个观景台。”说着小白打开手机找出拍下的照片，举到我面前给我看。

照片是近景拍摄的，特写的护栏外是弥蒙的远空和一些枝杈树冠。

“这是什么？”我指着围栏上的一处标记问。

“不清楚，那一路上有好几个同样的东西，像路标似的。”小白收回手看了看答道。

那是上下重叠的两个三角形，应该是用喷漆喷出来的，时间不会太久，不然不会这么清晰，如果两个三角形重叠的更周正些，那么就会形成一个标准的大卫星。

“感觉栏杆很粗呢！”我若有所思地说。

“是呢!我手量过，有我脚脖子那么粗细。”

“你能肯定？”在得到小白确切的回答后，我的内心不禁升起了疑云。

“他们几人入团前认识吗？”

“不认识！”小白非常肯定地说：“当日做笔录时警方也这么询问过我。包括那个叫王芳的目击证人在内都是互不相识的。当时她走在五个人的后面，相隔十步远，正好目睹了全过程。”

“不过”小白欲言又止，在我的追问下坏笑地说道：“卞良这个老头应该很色，按道理这么非议死人不应该，但我的确有观察到，他眼珠子总是在你们几个年轻些的女人身上溜来溜去地乱转。”

又是一个孤独的游客。王芳我知道，是个很会打扮的女人，不爱说话，闲暇时总是在看一本介绍塔罗牌的书，一副郁郁寡欢的神色。住宿时我们被安排在一个房间。

3

也许是一直着迷阿加莎的缘故，我对这个事情表现得兴趣浓厚。相关的那些人我都不熟悉，倒是卞良的名字似曾相识，可是皆尽脑汁，除了找出与八朝古都开封旧称谐音外，再也想不出来在哪里听到过，像是关进精致的小铜瓶贴上所罗门的封印扔进记忆的长河中了。

我的铺位是9号中，背靠的8号中、下铺的主人正好是李彬、姜玉夫妻二人。回到我的位置，拉下车窗边的小凳坐下，看到那二人已经结束睡眠，正偎在下铺吃水果。

50岁就像是分界线，对于拐枣，往下越小的人越不清楚是何物，往上老一些的人群里恐怕知道的人也不多。

我是吃过的，小时候姥姥时常会花几分钱买给我一小把，看着像是干树枝，咀嚼后的汁液又甜又涩，是穷人的水果！但是记忆相当模糊了，打开手机度娘后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拐枣别名万寿果、金钩梨、鸡爪连、臭杞子等。鼠李科、枳椇属落叶乔木，高达十米多。叶片椭圆状卵形。果柄含多量葡萄糖和苹果酸钾，经霜后甜，可生食或酿酒熟称“拐角”。果实形态似万字符，故称其树为万寿果树。果实熟透可生吃，果肉多浆，浆甜略带甘涩。具有医用价值，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其“味甘、性平、无毒，有止渴除烦，去膈上热，润五脏，利大小便，功同蜂蜜。 ”是糖尿病患者的理想果品。民间常用拐枣泡酒用于医治风湿麻木、跌打损伤等症。

如此看来，老卞良或许知道拐枣的疗效，高血糖、便秘、风湿是老年人的常见病，他的冒险也在情理之中了。

4

车轮滚滚，窗外的景物从前方奔来又向后急退。列车开始了广播，车厢里变得嘈杂。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腿让一让啊！”车上的流动货卖也适时地赶来凑热闹了。

养足了精气的人们开始活动，喝茶、聊天、抽烟伸展腰肌。

李彬夫妻主动与我搭讪。

“那附近我们很熟”得知我病退前在第一医院工作后李彬说道：“这个医院在进步道上，民国时是大总统曹锟的私邸，旁边是胜利路，周围有民主道、民生道、民权道，交叉的是博爱道和自由道。”

“哎呀，您比我还要熟悉呐。”

“呵呵，这不意外。我爱人小时候就住在那附近的平安街上，小学是在建国里小学。那时我住的也不远，过了河就到。”姜玉在一旁微笑着颔首默认。她的眼睛间距长，鼻翼、人中宽，脸型不错，五官秀气，身材高挑，年轻时肯定是个别具风情的美人，他的老公看上去要大她不少，也敦实得多，厚重有力的手掌端着保温杯，说完一句话就会喝上一口茶，我怀疑他是有消渴症的！

小学时我也是在建国里小学读书的呀！这句话原本是要冲口而出的，但是就在将获自由前，被我的牙关生硬的拦截住，囫囵的咽了回去。

李彬无意的言语成为了揭开所罗门之印的钥匙，铜瓶中冒起的青烟幻化出的不是恶魔，而是模糊的真相！也像是一柄巨锤，将我深埋的记忆凿出一个泉眼，泉水喷薄涌出，埋藏得越深喷发力越强。

5

小学时父母把我送到姥姥家，姥姥就住在平安街，我在建国里小学借读到三年级，父母才把我转走。

就在我转学的前夕，学校里发生了那件事，也是这件事情促成了父母的决定。

学校的体育老师就叫卞良。那时卞良住在学校里，兼管着小学鼓号队的。那个时代能进入鼓号队是我们这些天真的小学生无比的荣耀！穿着统一的白衬衫、蓝裤子（裙子）、白球鞋，佩戴者红领巾，脸上涂着眼影唇彩和腮红，女生还要扎上漂亮的蝴蝶结。出现在一些庄严的场合，或是吹吹打打地行进在马路上，像童子军一样，总是会引来人们争相的围观。

当然，我是没有资格成为鼓号队成员的。不仅因为我是借读生，还因为我是个丑小鸭，通不过筛选。

有时放学后，我总是留恋到很晚才回家。就是为了看卞老师带领鼓号队成员的训练，羡慕地蹲在操场边，注目着司旗手和护旗手、乐队指挥们列队、举步，变换行列。

卞老师经常也会留下一两个漂亮女生单独辅导到很晚。

直到一天放学时，民警出现在学校，逮捕了卞老师，我们才知道平时帅气文雅的卞老师原来是个大灰狼！这事一度在学生之间议论了很久。那时什么都不懂，过后也就忘记了。

通过种种迹象大胆地推断，我觉得卞良的坠亡不会是简单的意外，应该是谋杀！

我被自己的结论惊到了，会不会搞错？没有证据，但是可以试探一番得到佐证。

后来我一直奇怪自己那时从哪钻出来的执念和执着！甘冒风险蹚入这摊浑水。

小白包里有即时贴，是便于给团员留言用的。我找小白要了一些，顺便借了一管记号笔。我偷偷在每张即时贴上画上六芒星并且写上建国里小学鼓号队的字样。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三节车厢，果不其然，我怀疑的那几人来时凝重的神色已经被轻松所取代。我悄悄将即时贴粘在她们可以发现的地方，这个行为不会很隐蔽，不可能躲过所有人的眼睛，我也没必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就是要打草惊蛇！看她们能有什么反应。

不出所料，在我回到座位不久，我就觉察到8号车厢里的刘玥、顾晓婷现身在7、8号车厢的连结处向我这里窥探。我干脆爬上铺位装作睡觉，一会儿后刘玥从过道穿了过去，返回来时给下铺的姜玉使了个眼色，俩人前后脚地去了8号车厢的方向。这是要开小会，商量对策呢！

很久姜玉回来了，并没有看我，只是和她的夫君咬了咬耳朵，又相伴着惶惶离去。我不为所动，静观其变。这次小会的时间更长，我想我的行事不啻于捅了马蜂窝，接下来她们会亮出毒刺呢？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息事宁人呢？如果是后一种，那么我也就作罢了，要是前一种，我也不怕！毕竟有满车厢的人，众目睽睽下能翻起什么风浪？

事态是向后一种结果发展的，晚饭时我可以看出姜、李二人的心神不宁和不安，那顿饭他们应该是吃得没滋没味，草草了事。

列车扎进了沉沉的夜色，乘务员开始做卫生，放下窗帘，熄灯了，车厢内由嘈杂转入安静。既然她们不做抵抗，我也乐得偃旗息鼓，睡个好觉强过无事生非。然而转机就在我将被睡魔征服时来临了。

6

朦胧中有只黑手伸来，我惊觉到，急着要坐起，一张模糊的面孔从下面升起，借助夜灯昏暗的光线，能够看出姜玉做出噤声的示意，悄声说：“你来和你说些事。”我穿鞋下地，尾随她走向车厢的连结处。这里灯光明亮，两侧门窗外是沉重的黑暗，车轮在轨道上转动发出的声响强烈而有韵律。

几位心怀鬼胎的女人都在，回望来处，一个黑影站立在车窗边，那应该是李彬。

我顺从地被她们围堵在一侧，前面是人墙，两面是铁壁，背贴冰凉的门窗。如果可以俯瞰，这幅图案就是一个“囚”字。但绝非身陷囹圄，我只是自愿的暂时被困住了，我并不恐惧。冷眼扫视她们每一个人，反倒是她们被我看得一个个心虚气短，不敢与我对视。要知道这些人可能是刚刚结束的一个谋杀案的策划者和参与者。而我则是无意间窥见到了她们的伪装和秘密。但是我不害怕！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我了解女人，女人能举起凶器，是被逼无奈的结果，不会一犯再犯。这与男性不同，男人是嗜血的，尝过了血腥会上瘾。

“说吧”我冷静地捅破沉默。她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姜玉摊开握拳的手掌，掌心是攥皱的几张即时贴。

“几个意思？你知道什么？”姜玉明显是女人们的主心骨，代表她们对我问话。

我理了下思路说道：“这样吧，如果不反对，我给你们讲个故事，长夜漫漫，我想你们应该有兴趣。”面对我挑衅般的言辞和目光，她们显得局促和畏缩，不见反对，我就继续下去。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几个天真无邪的女孩，被她们敬仰、信赖和尊崇的师长，花言巧语地诱导和欺骗，失去了她们人生最宝贵的东西，那时她们年幼、无助而惶恐！她们逃无可逃，又不敢声张告诉家人，忍受着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一次次的落入魔掌，被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摧残。她们痛苦，暗暗地哭泣，却又惧怕那个恶人的恐吓。这一切也怪当时的环境和她们的年幼无知。但是终于还是有人勇敢地占了出来，揭露了施暴者伤天害理的罪恶行径。这个勇敢女孩的名字我知道，你们也不会陌生。

很快人面兽心者被绳之以法。那些女孩慢慢地长大，岁月无法治愈她们曾经受创的心灵，也弥合消除不了伤痛造成的印记。这个印记蚀骨铭心。从那时起她们人生中总会有一个巨大的阴影伴随者她们。所以她们的仇恨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反而郁结于胸间愈加地强烈。害人者所受的惩罚是有限的，而她们内心的挣扎和折磨是无时不在的。

小学时她们在同一所学校，都是班上的佼佼者，她们有幸进入鼓号队，却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她们是同学也是要好的姐妹，了解彼此间的伤痕和磨难。在她们成年后还保持着相互间的联系，她们有着共同的隐秘和心结。一旦有机会，她们愿意共同将那个恶人送进地狱。

在我叙说下，我留意到有人开始动容，有人在掩泣，有人闭目神伤，有人任凭泪珠挂在眼角。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十年后这个终结的时机终于等来了。有人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那个早就刑满释放的恶棍的踪迹。于是她们开始预谋和实施将魔鬼送回地狱的计划。她们其中一人的丈夫去接近恶棍，并且混成朋友，无意中探知了那人患有某些暗疾，十分推崇一种叫做拐枣的植物的疗效，也是巧合，一个姐妹在某一名胜景区游览时发现了野生的这种植物。而这种植物市面上已是很难见到。因此计划出炉了。丈夫蛊惑那人结伴出游，当然众人是一同前往的，她们不仅要共同见证魔鬼返回地狱的过程，而且相互间要作出无罪的旁证。旅程中她们彼此间装作互不相识，以遮人耳目，还要将恶人引到长着拐枣的峭壁前，鼓动那人去摘可以入药的果实，从而制造坠崖身亡的假象。

可以说这个计划看上去很完美！在如今摄像头遍地的当下，想要不留痕迹地杀人是千难万难的，只有这种推人坠落或是车祸才是最佳方案，哪怕是产生了怀疑，警方也难寻罪证。

”好了我的故事大致就是这样。”

沉默、许久的沉默后姜玉抬起头问我：“这个故事很动听，可是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余下的人如梦方醒纷纷随声附和。

我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世上没有完美的谋杀！试想观景台的栏杆有人的脚脖子粗细，人的手是攥握不住的，加之雨后清晨，栏杆上没有雨滴也会有露水，湿滑是肯定的。别说是老年人，就是年轻力壮者，也不敢舍身冒险到围栏外去做危险动作，除非有人承诺紧紧拽住他的手臂，他才敢去一试。岂不知如此正是把自己送到了黄泉路上，只要轻轻地松手，所有的都会结了！老话说得好，一人不进庙，两人不观井，三人不抱树。”

“手滑也是可能的呀！”姜玉辩解道。我说对！但你们做笔录时一定不是这么说的。

“还有”我喘息了下接着说：“事发前半个月内，有人预先来过山上，并且用喷漆喷下了六芒星也叫大卫星的标识，以便后来者可以自然而然地随着路引轻易地走到事发地点。半个月之内的判断，是因为太新怕引起有心人的警觉，时间过久，喷漆有可能脱落，也会被景区人员擦涂掉。我想这个探路者就是王芳。”

话音未落，王芳惊愕地睁大双眼，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

“因为你喜欢占卜术，对这种神秘学的符号最为熟识。”

7

“喂，你们几个怎么还不睡觉去！”一个乘警巡查途中突然出现在过道中央。女人们在门窗的反射中看到警察的制服，一个个面如土色，呆若木鸡。幸好她们是背身站立！

“警察同志我们咖啡喝多了，待一会就去睡！”我抬高声音，给了警察叔叔一个笑脸。

“噢，不要影响别人啊！”声落乘警已经隐身不见。

那几个女人如同躲过一场天劫，长吁一口气，心头的小鼓估计还没有停槌吧。

我报以同情地目视她们缓缓说道：“既然做了狠事，又没有狠人的气量，怎么能应对警方的质询呢！我再奉送个故事吧。” 

于是在她们眼巴巴的环顾下，讲完我的故事。

从前有一户三口之家，男人又赌又嫖又抽，挣钱的本事没有，打女人的本事通天。而且重男轻女，老婆和女儿都是他的出气筒。女人开始是逆来顺受，时间长了，家财败落了，男人下手越发地狠重。女人想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活活打死，与其这样不如先下手为强，这样或许可以保全自己和孩子。于是在男人又一次醉酒暴打母女俩之后，女人支走了女孩，让她去奶奶家告诉公婆因追债的上门故来躲避。然后杀了男人，用刀割下男人的头颅，制造了一件密室迷案。

女人做完手脚后大喊救命，引来四邻，邻舍报官后，县官和公人赶来现场勘验。

陋室里男人挺在炕上，血流一地腥气扑鼻。女人的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绑倒在墙角，屋里屋外尽是杂乱的男人的血脚印，门窗紧闭。窗户在屋内插死，房门在外面挂了锁。凶器和男人的头颅都不见踪影，询问完女人和四邻，县官和衙役一致认定，死者是赌博欠了赌债，被债主追债不成，杀人泄愤。

只有一个老公人详细查验后一口认定凶手不是旁人，就是死者的老婆。众人不解，门窗紧闭，屋内屋外的血脚印从何而来，女人的双手是反绑在背后的，怎么能做到杀人后抛掉头颅和凶器，这根本就不可能！

老公人说：其实也不难，女人支走孩童后，持柴刀砍杀醉酒昏睡的男人，然后套上男人的大鞋，出门抛弃脑袋和柴刀，回来后从外面关门落锁，由窗户爬入屋内，插死销栓。这样营造出了脱罪的假象。 关键是她自己怎么能够反绑双手呢？县官问。这也能做到公人说，捆住双足很容易，主要是手腕子怎样反绑在背后，可以这样，先把绳索的一头固定在一处，然后用牙咬住另一头，捆住手腕，因为捆的是手腕，手指是灵活的，可以用牙和手指配合在手腕上打出绳结。再将腿脚从双臂间穿过去，就像杂耍艺人那样，虽然费些力但是可以做到，这样捆绑的双手就到了背后。众人恍然，然而县官说，这只能是猜测，谁也没有亲眼得见，女人不承认，有什么办法，万一重刑死在堂上也是不好交代啊。

公人道：证据有，就在绳结上，大人您过目，捆人的绳结都在上方，这妇人腿上的绳结是向上的，原本手上的绳结也在上方，但是腿脚臀部穿过去，手到了背后，绳结就变作靠内的下方了，这个就是破绽！大人试想，怎么会有人蠢到把捆人的绳结打在手臂内侧和下方呢？

此案就此告破。

“这个故事是说，看似无懈可击的案件，在某个细节上也会有意想不到的遗漏，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说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8

“这事与我老公无关！”

“正好相反，他才是重要的一环！卞良不会傻到把手臂交到女人柔弱的手里被拽住，尽管他好色也不敢拿小命当儿戏。他只会选择把手臂交给有力量和信得过的人的手里，这个人非李彬莫属！”

“你想怎么样呢？举报或是揭发我们？”姜玉尖锐地责问，其他的女人眼光也变得凌厉！似乎蠢蠢欲动的样子，莫不成要把我灭口而后快？

我笑了：“要是那样，我就不会这么与你们浪费口舌啦！我只是看多了阿加莎的作品，对探案有着难以戒掉的兴趣，你们作对了一点，说不准可以保你们免过一难。那就是你们选择在异地作案，异地的警官可不会象本地的警察那么上心呢！”

“为什么帮我们？”

“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这么耿耿于怀呢？几十年啦！不仅仅是出于我说过的那些吧！”

“因为卞良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次搭腔的是王芳：“当初民警来学校调查时，我们还有其他的受害者都选择了沉默，陈晶检举后，只有徐丽娜站了出来。”

我知道陈晶就是最早转走的那个女同学，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人生总是在面临选择，要廉价的幸福呢？还是崇高的痛苦？

对着面含幽怨的王芳我说：其实六芒星也称作所罗门封印，然而所罗门的封印也是一种百合科植物的名字，就是人们常说的“玉竹”。自古以来就是大家认定的有效药草，连圣明的所罗门王都拿它作为湿布药膏，所以所罗门的封印的花语就是-痊愈！

“也许您们的所为是对罪恶迟到的审判，愿你们受伤的心灵从此能够痊愈！”

“好了，今天很晚了。到这里，就到这里吧！”我说出了一休哥的结束语。然而她们并无让出通道的意愿，应该对我还是不够放心吧。我无奈地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我的嘴唇贴在姜玉的耳际轻声道：“感谢你们，其实我也是一个沉默的受害者。”

一个善意的谎言，打开了人性的通路。我悄悄地回归我的铺位。有时我总会觉得，人这一生就像一辆行驶中的汽车，小时候在一档，青年期是二挡，步入中年就到了三档，之后会挂到四挡、五档，总之是越驶越快，距离终点就越来越近。

今晚睡个好觉，好久没有回过平安街了，应该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