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沉重的行李，刚一下车便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和往常一样，站在路口昏黄的灯下，不停地向车站方向张望着。

“儿子！”

尽管父亲的眼睛早已没有年轻时那么明亮，可对我，无论身处何地，处在多么密集的人流，他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我。

“咋回来这么晚？”父亲总是觉得我回家太晚了，可能在他看来早八晚五的生活，不该这么晚到家。

“爸，你又忘了？”

“我工作离家几百公里，能一个月回家一次就不错。”

父亲轻轻叹了声气说道：“老了，记性不好了。”

昏黄的路灯斜射，父亲的身影变得不再挺拔，被风吹过的发丝也是根根泛白，他虽然步履匆匆，却走的很慢。

“儿子，你说我怎么感觉腿这么沉，就像灌了铅一样。”

“没事，爸，明天我带你去看看。”说完我搀起父亲的胳膊慢慢地朝家走去。

父亲又该住院了，自从多年前父亲生了病一场重病之后，一年一次的住院早已变成了规律性检查，而我这次回来也主要是为了陪护。

年轻时的父亲步伐矫健，身手敏捷，没事总会带着我出去跑步、翻墙，可是我从小就是扁平足，不仅没什么运动天赋，就连走路都会摔跟头。

父亲能让我摆脱扁平足，不管工作到多晚都会带我去外面运动，然后回到家还会给我慢慢地按摩脚掌。

他最怕，扁平足会成为我人生的负担。

再后来，我足弓终于有了弯度，父亲还没高兴几天，我又患了直气管炎，从小儿门诊再到医大，从中医小门诊再到中医院，一盒盒西药，一袋袋的中药，本来体质就不好的我，终于被堆成了药罐子。

连夜干咳，面黄肌瘦的我，就像来自远方的难民。

“爸，我走不动了。”

“爸，我难受。”

“爸，我想喝水。”不管几点，什么时间，父亲都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背上我，替我熬药，喂我喝水。

那时的父亲对于我来说，就像一座大山，任我依靠。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父亲养成了迎接我回家的习惯，如果他没来，那也一定会在窗台旁盼着你，看着你，这习惯，亦如我小时候迎接他回家一样。

后来，父亲老了，病了，我一天天的变高、父亲一天天的变矮，好像有点腰弯背驼，脚步也似乎沉重了些，泛白的头发更是让我心里酸酸的。

过去的父亲，最喜欢抽点好烟、喝点好酒，可是父亲却不舍得多花一分钱，他说，“他要攒着给我看病，给我买房。”

现在的父亲，当我把好酒、好烟放到了他的面前，父亲却笑着说：“戒了。”

生病后的父亲，把烟酒戒了，就连原来爱吃的肘子、猪头肉，也是敬而远之。身边的人都说父亲自律，明白身体的重要性，可只有我和母亲才知道，他是怕给我添麻烦。

父亲第一次生病，我陪护了三个月，再后来一年一次陪他住院复查。一晃数年，父亲越来越觉得他给我添了麻烦，可是我却想对他说：“爸，这和小时候你对我的照顾来说，这又算什么。”

父爱的爱是粗犷、静默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静默，让我们面对父亲时总是欲言又止。

原来，对父亲说爱你，真的好难。

成长的路途很波折，父亲背着我们疾步前行。现在，父亲老了，换成我们背着父亲继续前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悲剧，身为儿女我们能做的是陪伴。

陪伴父母走完人生最后的路，然后亲口对他们说：“爸妈，你们辛苦了，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