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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专栏】七秒记忆的金鱼:亲情里的那些故事
他有一双“贼眼”(下)
00小金鱼00
2019年2月21日
“ 我看不清孩子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空洞着 ”

4、

姐姐说这几年养虾养发了,家里的那五亩地的虾池子太小,不值得再费力气去伺弄,她和姐夫在离家几十公里的海洋红附近找到一块百亩的池子,准备盘下来。原来的那虾池子本想立刻处理掉,可卖谁不是卖,有便宜怎么也得先照顾下家人,姐夫家里没有兄弟姊妹,就过来问问秦鹏有没有接手的想法。

秦鹏对五亩地没什么概念,等后来看见了,才知道真的是好大的一个坑。

望着姐姐急切的眼睛,秦鹏有些萎缩了,“姐,那得要很多钱吧,我可能没那么多,再说我也不会养虾啊。”

姐姐呵呵一笑,“没多少的,算我和你姐夫一次性卖给你,一亩一万块吧,也就五万而已。”

“五万啊!那的是多少钱啊。”秦鹏有些吃惊地说。

“你是不是傻啊!五万是给我亲弟弟的价格,便宜透了,要是别人,少了三十万想都别想。”姐姐并不气馁地鼓励着秦鹏,“你手里怎么也能有点积蓄吧,再借点就够了。你想想,现在市场的虾卖的多贵啊,虾苗我都已经给你放好了,你再雇个当地会养虾的帮你,这一年下来就能有十几万的收入,当年就能回本的。”

看看弟弟还有些迟疑,姐姐就有些不耐烦了,“这样吧,我等你两天,两天以后你要是还没消息,我就卖给别人了。”

姐姐走后,天天有些怀疑,可秦鹏却完完全全相信姐姐说的话,他跟天天说,毕竟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也有着血脉关系,甭管从前关系如何不好,她是我姐姐,我信!

就这样,秦鹏第二天就给姐姐回了消息,接着拿出了婚后的全部积蓄,又从朋友那东挪西借地凑够了五万,跟头把式的一分不少地给姐姐送了过去。

秦鹏辞了建筑公司的工作一门心思地伺候虾苗,从那时起,他就算正式开始混社会了。

后续他又借了几万块用于购买养殖饲料,老天似乎也很眷顾他,那年的虾长势特别的好,行情也很喜人。眼瞅着上秋后就可以收虾了,十万块的饥荒立刻就可以还清,秦鹏心里充满了对姐姐感激。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当收虾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伙人,拿出一张姐姐姐夫的借据,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借款三十万,若到期无法偿还,以虾和虾池子抵债。

而秦鹏手里,除了当初姐姐和姐夫的亲切的话语,再无任何凭证证明这份产业是属于自己的。此时再打电话给姐姐和姐夫,已经是空号,而海洋红那地方,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姐姐和姐夫这俩人。

和收账的冲突是难免的,对方人多势众,秦鹏被打伤住院,虾和池子也归了人家。

5、

天天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公直流眼泪,流着流着肚子就开始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理石地面。幸好是在医院,医生护士连忙把天天送进急救室,孩子早产了一个月。

都说新生儿七活八不活,孩子出了产室就被送进保温箱里抢救,能不能活下来谁也不知道。

秦鹏挺着浑身的伤跑回家报信,他爹堵在门口说,你和你姐的事儿我们不清楚,我们也不想知道,但我相信姐姐一定有她自己的难处才这么做的。至于天天早产,哪个女人敢说生个孩子就一定顺顺利利的,还有不要脸怀了野种偷摸生下来扔掉的呢,别在这耍无赖,你想把屎盆子扣我们脑袋上,没门!

秦鹏说,那天他看到了父亲那双绝情且幸灾乐祸的眼睛,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闭上了眼睛,黑的。

秦鹏的孩子很顽强,在保温箱里住了一个月,欢蹦乱跳地活了过来。他没有带孩子回家,房子已经被他卖掉用于还债,他和天天在郊区租了一间农民的旧房子,勉强安顿下来。

从安顿好家的那天开始,秦鹏就每天在市区里游荡。他没有拜过任何师傅,也没有任何人指点,凭借着对妻子和家庭的愧疚,秦鹏无师自通的成了一个技艺高超的贼。

几年来,秦鹏几乎每天都出手,他的目标都是市里的富人,从豪车里拎各种各样的包出来。也有失手的时候,但凭借着高超的演技,他一次次化险为夷,但公安的重点人物名单上,他是一个边缘人。

我不是警察,我不了解贼那个行当,但是我想,这样密集的出手频率,加上为零的被抓记录,秦鹏应该可以算作高手级别了吧。

6、

秦鹏把自己的故事讲完,啄了一口没了味道的酒杯,“小鱼姐,这回你了解我是什么人了吧,呵呵,明天我就不来了,以后走街上遇到了,别装作不认识就行。”

我已经完全被他的故事吸引,用力拍打着办公桌,“说什么呢!别他妈的把我想的那么龌龊,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外派吧!”

秦鹏立刻显得异常兴奋,眼睛闪闪着发出光亮。

“可我有一件事情搞不懂,我不知道你每个月能从豪车里顺出来多少,但至少要比打工来的多吧,虽说你外派的这份工资比一般的工作高,但也不过是800块钱,这点钱难道会轻易地让你放弃当一个贼?”我还是有些怀疑地问。

“那些债我已经快还清了,没有人天生就是贼,也没有人一辈子就甘愿做个贼,之所以有人一直是个贼,是因为世人都带着有色眼睛看我们这种人:一日为贼,终生为贼。”

秦鹏后来被外派去了吉林的松原,两个月后顶替了跑回来的经理的职务,工资涨到了1200。他在经理的岗位上一直做到公司撤销所有的分公司,而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没听说松原分公司丢过一次东西。

在此期间我已经离职,第二年他过年回家,非得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在低矮狭窄的卧室里,天天抱着胖乎乎的儿子笑眯眯地迎接我。我原地转了好几圈找不到坐的地儿,屋子里垛着好多一种知名品牌的饮料,顶着天棚码放着,差不多有上百箱。天天不好意思地说,“回来几天的功夫,家里就让他弄的没落脚的地方,上炕吧,炕上暖和。”

吃饭的时候,我悄悄地问秦鹏,“这些东西不会是......”

秦鹏哈哈大笑,“你放心吧,小鱼姐,这些都是我花现金进的货。”

我问,“你弄这么多饮料干嘛?”

“卖啊!我看现在公司形式也不好,兴许过完年就要把分公司全撤掉。这次回来前在松原拿了这种饮料的代理,我和客户都打好招呼了,年后就按咱们公司的销售模式运作这种饮料,准成!这批货是我进的第一批,松原那儿还没来得及租个放货的地儿,只好先发到这里了。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将来我要拿松原的总代理。”

“这是你今后发展的打算?”我问。

秦鹏不说话,大口喝着酒,眼睛跟红彤彤的脸膛一样,闪闪着发出光亮。

“他说,以后要在松原给我买房子,把我们都接过去。”天天的眼睛也一样,闪闪着发出光亮。

临分别时,天天从炕柜上拿下来一个裱好的十字绣送我,上面绣着四个海碗大的金字:知遇之恩。

我醉眼朦胧地看着四个大字,再看看秦鹏和天天清澈的眼睛,突然很是羞愧难堪。

7、

转过年,秦鹏打电话给我,要我帮他捎一封信给父母,说是父母家里没电话也没手机,寄信又怕父母拒收,只好麻烦我跑一趟。最后他在电话里吭哧了半天才说道,“小鱼姐,我做了DNA鉴定,我是他俩亲生的。他俩离婚那段也没断了联系,有时候也住在一起。”

我按照秦鹏给的地址找到了他父母亲住的地方,那是栋已经列入拆迁的破旧红砖楼,他家在三楼。我买了几样老年人爱吃的东西,上楼在门口敲了很久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但是我分明又能听到屋里有轻微的低语声和细微的脚步声音。有一刻,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门上的猫眼里,有一只贼溜溜的眼睛。

我把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把买的东西放下,反身下楼。在院子里从几个闲聊的大妈口中,我略微了解了一些他们的情况。

秦鹏的姐姐两年前也生了小孩,不过生下来几个月以后才发现是个痴呆儿。如今俩口子已经离了婚,姐姐好像去了外地当小姐,留下一个痴呆的孩子由父母帮着带。秦鹏的父母几乎足不出户,即使下楼,也都是在天黑之后。

我站在红砖楼下,朝秦鹏父母家的三楼望了一眼:一个小孩子,趴在窗户后面,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默默的向楼下张望。

我看不清孩子长的模样,只记得一双眼睛,空洞着,迷茫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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