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今晚外出，于是我得一个人给儿子洗澡。皮猴子此刻一边上蹿下跳一边打着哈欠，眼看着快到8点了，拖延症也救不了我，我把心一横：来吧！洗澡！

洗澡，真是一件如临大敌的事情。

两三岁的小孩子很奇怪，有时候做事急吼吼的，有时候又磨磨蹭蹭让你抓狂。刚烤好的蛋糕，他伸长脖子等着吃，然而却一秒钟都等不及就尖叫了起来，你被吵得心里发毛，草草吹了两下扔给他一块，他大哭一声：“烫！”更加鸡犬不宁了。然而在大人想要他快点的事情上，比如穿衣服、出门、刷牙洗脸、洗澡睡觉，没有一样能够干脆利落的。这当中，洗澡是最不好办的一件。

每次洗澡都犹如杀鸡一般。爷爷奶奶放好水，喊一声“洗澡了”，儿子闻声大哭起来：“不要洗澡！”扔掉玩具开始在屋里乱窜。接下来就是一场你追我赶，小屁孩再有能耐也逃不过被逮住的命运，爷爷奶奶一人抱头一人提脚，抬着就去了洗手间，这样夹住了先洗头。门一关，水一开，里面便传来惨叫声。

惨叫持续七八分钟，头终于洗完，松绑、扔进浴缸，总算进入了短暂的温馨时刻。浴缸里有五花八门的洗澡玩具：喷水的小鱼呀、铲子勺子水桶呀、大大小小的水枪啊，海绵呀泡泡呀……小屁孩忘我地玩着水，一时间只剩下哗啦啦地水声。爷爷奶奶则掐着表在旁边等着，五分钟后，温馨时刻结束了。“好了起来了，水凉了。” 话音未落，小屁孩再次崩溃：“不要出来！” 负隅顽抗是没有意义的，浴巾包上，便又扛了出来。

用老人的话讲，哪有那么多商量，三下五除二弄完了。可今天我一个人，我不想，也没法这么做。我得让他合作一点，否则一定是鸡飞蛋打。

“再过十分钟我们要洗澡了，妈妈现在去洗浴缸，你可以玩一会儿，或者把你的洗澡玩具和海绵找到、拿进来。”

“我不要洗澡！”

哦，不出所料，不过我可没那个功夫搭理他，赶紧做准备去。我转身去了洗手间，洗完浴缸，就听得背后叮叮当当声响。小屁孩光着脚，抱了他的塑料盆子站在门口，盆里满满的“洗澡专用玩具”。

“我来了！”他哗啦啦把一盆子倒进了浴缸里。我笑而不语，第一关入水顺利。

第二关是洗头。天下恐怕没有几个小孩子爱洗头，但又不得不洗，怎么办，转移注意力呗。我抬起他的脑袋，“好，现在开始闭上眼睛数数，数到20就洗完了。” 小屁孩忍辱负重一般仰着脸数起来。好在头发短，20秒顺利搞定，我长出口气，进入最轻松的玩水时光。

现在，我必须趁着他老实的时候，赶紧去铺床、拿睡衣，再给自己刷个牙洗把脸。至于他想玩多久、什么时候起来，最好等我做完这些再说。“妈妈要去铺床，你先洗着，洗好了叫妈妈。不可以自己站起来哦！”我交代两句便退出来，关上门。2分钟后，床刚铺好，便听得洗手间里传来“我洗好了！”

挺好，三部曲都完成了，前所未有的顺利。我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觉得前所未有的欣慰，好像小屁孩一日之间就长大了似的，“吧唧”在脑门上亲了一口。

龙应台说“孩子，你慢慢来”，这是我早就知道的，然而在此之前，我却未能真正感受到。凭什么可以慢慢来，凭你是成功人士吗？我以为多数人家的孩子，怕是未必能享受这份慢慢来的底气。现在，我突然可以理解了。孩子是如此不受控、如此难以捉摸，但又是如此敏感和倔强，以至于常常像一头受惊的小兽。但如果你能放弃一些想要控制他的想法，他便会主动回报以信任与合作。

爷爷奶奶回来时，小屁孩已经睡着了。

“晚上洗澡还乖吗？”爷爷奶奶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乖。”我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