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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系列故事】网络时代的爱情
七、时间只见证成功者
会飞的王动
2019年1月22日
“ 我差点用一个蹩脚的恶作剧吓死了文坛新星 ”

一流才华搞原创,二流才华做评论。我是三流,原创和评论都一塌糊涂。但正像大骗子康有为所言,“我眼有神,我手有鬼”。至少我的文字眼光非常专业而精准。有些文字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你看一眼,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是对手。

第一次看到折荷女的文字时,我就有这个感觉。

那是一篇被滚动沉底的文章。论坛的更新基本都是这种设置,没有人顶贴,帖子就会一直沉下去。她那篇文章一个跟帖也没有,因为内容过于生猛。饶是我正苦读《金瓶梅》,都被此文吓了一跳,让人震慑的不仅是满篇不可描述之事,更是她驾驭这些内容的那种从容的态度。一望便知,她的思考和表达水平远在我们之上。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主动加了她的QQ。为了掩饰惶恐,我不无轻佻地与她探讨起这篇活色生香的文字。我说你怎么写出来的?其实这种话特不尊重人,就像问一个女作者文中的性描写是不是你亲身经历一般。她不以为忤,说没什么啊,一写就写出来了。她不设防的态度鼓舞了我,我又把《金瓶梅》搬出来了,还扯到了《查泰来夫人的情人》。有些人的才华浮于表面,聊几句就锋芒毕露,比如我;有些人则不露声色,暗藏锦绣,比如她。她很友善,但说话不多,保持着一种距离感,不像我那样狎昵不恭。聊了一会,我满意而去。我觉得也不过如此。

终究放不下。我上网搜索了她的文字。天涯舞文有她更多的文章。我一篇一篇看过去,越看越心寒。她写得实在太好了。

我四处推荐折荷女的文字。清水说,我拉她来的,但我们这里小孩多,欣赏不了她的文字。风粼看罢唉声叹气,能刺激到他,我稍觉安慰。韩絮也大加赞赏。有一段时间,我们常常聊起这个女写手,都觉得她非池中之物。

我觉得我们都有一个隐秘而模糊的念头,即把折荷女当成我们爱情的一个坐标,就像流行歌曲里总出现的东京铁塔、北京二环和拉萨。东京铁塔会见证你的爱情吗?你的爱情对于一个更恒久的存在来说,屁都不算。但你可以一厢情愿地把它当成某种标识,然后说:我们在这里欢笑,我们在这里哭泣,我们在这里活着也在这死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情人失散,往事成烟,我们说过的话都随风而逝,能证明那段岁月真实存在的,也只剩折荷女了。或者说,时间只为成功者做见证。

我的想法好像更多一些。我背着韩絮偷偷地去纠缠折荷女,有话没话都去找她聊文学。她没黑没白地忙于写作,敷衍溢于言表。我如今已说不清,我这么敏感的人为何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冷淡。有天我正在吹嘘自己在期刊上发表的作品,她忽然说要上鸭绿江,那时她住在沈阳。我说《鸭绿江》编辑没眼光,我投过两篇小说,都没中。她说,不,我一直想去看看鸭绿江,你能不能做向导。我这才反应过来,连说欢迎。

我那时太年轻,一兴奋就容易犯蠢。我一时手贱,发了一个链接给她,打开后会弹出一个双目流血的女鬼图片,并伴随着瘆人的哭喊声。这事我有点冤枉,我在网吧上网,灯火通明不说,也没有音箱,听不到恐怖的音效。因此没觉得这个链接多吓人,只想开个烂玩笑。可折荷女独自在家上网,大半夜地点开这样的链接,效果可想而知。

我差点用一个蹩脚的恶作剧吓死了中国文坛新星。她在QQ上大骂我垃圾,随后删除了我。

我被骂懵了。像王朔说的那句,割了JJ敬神,神也得罪了,自己也疼死了。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可既然是我犯错在先,总不能留人口实。我委屈得眼含热泪,顽强不屈地反复加她,在申请栏里不断道歉,她终于加回了我。我继续解释和道歉,看得出她仍未消气,我要了她的电话号。

我那时有种什么样的心态呢?自从和韩絮经常通话之后,我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信心倍增,觉得没有女人可以抵御我声优般的花言巧语。女博士我都迷住了,何况是她?我几乎全程捏着嗓子,用普通话考级似的标准语音,来乞求她的原谅。她的声音波澜不惊,并不像受到了过度惊吓。她说那个鬼叫的声音太吓人了,她现在身体还在哆嗦。我顿时怜香惜玉起来。我一个人住,她也一个人住,我们的距离只有200多公里。我第一百次道歉,我说等你来鸭绿江的,我一定当面求饶。她轻轻笑了一声。

此后两天,我都在晚上打电话给她。我跟她聊文学、聊生活、聊梦想,我自作多情地认为,她喜欢和我聊天。快乐攫住了我,我攫住了她,她是全中国最有才华的女子。

第四天晚上,大概九十点钟吧。我举着电话往家走。隆冬季节,寒意砭骨,我不时换着拿电话的手。我不记得我在聊什么,总之聊得很嗨。她毫无征兆地打断我说,对不起,我还要写作,你要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我愣了一下,说好,打扰了。抢先挂掉了电话。

我在小区花坛边傻站了有十分钟。我体会到了被包不同赶出燕子坞时段誉的那种失落和羞辱。我像段公子一样多情,可我连他的小脚趾头都赶不上。

之后我不以为耻地将此事告诉给韩絮。韩絮笑着说,活该!再让你四处拈花惹草。一句话将我的郁闷一扫而光。我为什么爱这个女子,因为她最懂我。她知道相对于一个心怀叵测的浮浪之徒,我更无法接受被人轻视的失败者形象。

大约03年,折荷女获得了某个誉满天下的民间文学大奖的新人奖,我在网上看到了她领奖的照片。我还向韩絮嘲笑她的外貌。韩絮毫不留情地揭穿我说,你还在记恨人家不理你吧。我说,怎么会,她本来就不漂亮。

有天我去鸭绿江边约会一个女网友。到了时间她并未出现。我就沿着江边停停走走。随后去新华书店买了折荷女获奖的长篇小说。书的封底写着女作家虹影不无夸张的评价:“一个文学异类女性,文字张力像发条柔顺的钢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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