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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围城日记:一个湖北家庭2020春节纪实
飞向“围城”:大年初一我回到宜昌
夏天飞鸟
2020年1月28日
“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

这个春节应是永生难忘的。

武汉封城像一枚导弹,精准击沉了所有湖北人的心。先生觉得,我们都被抛弃了。

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人玩笑似地建议封城。也许这是最快速有效防止扩散的办法,但他们真的了解封城意味着什么吗?真的仔细考虑过,禁锢900万人是什么概念吗?

姥姥看见这些传言很担心,很早就提出要接孩子出来。我说:“不可能,非典时候都没有封城。” 现在我左右脸都肿了。

不身在其中,如何能够设身处地着想,做不到的。用脚丈量过武汉三镇,在光谷被挤得七荤八素,在无数个春运里奔波于三个火车站,于交通堵塞中骂过“满城挖”,甚至和那些官僚喝过一杯酒… 我和我的家人因此才清楚,封城会带来怎样的绝望。

我不喜欢武汉,此刻却同情它。

我不能指责我的父母和公婆,说他们没有大义,他们一个不顾自己安危偏向火山行,一个放弃逃走的机会甘愿被封。身在安全处的我,什么也没做,有什么资格自认为更高尚?何况全程自驾,已经最大限度避免和他人接触,到家禁足,我不能做出更苛刻的要求,也无心再苛求。

与此同时,还有一只靴子没有落地,那就是宜昌的病例一直没有通报。疫情至今焦点全在武汉,但湖北人都清楚,多少人早已从武汉返乡。宜昌在湖北最西部,离武汉三小时车程,不算很近,但绝不可能无人感染。

最可怕的不是数字,而是没有数字。

武汉已经开始动员,宜昌仿佛置身事外。因为没有官方通报病例,大家都认为自己很安全,姥姥姥爷出门买菜都不太情愿戴口罩。我意识到宜昌也凶险。

不知道我的那些同学朋友们,是滞留武汉还是已经回家,也不知道病毒究竟危险到何种程度,还顾不上去想去问这些,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回去,回宜昌去,孩子和父母需要我。

人本主义心理学说,人的“需要”是一座金字塔,最底层是生理和本能,中层是社交和关爱,高层是自我价值和突破自我。像上楼梯一样,走过低层的人才能再往上行进。现在的我,一夜之间跌落到底层,我需要我的家人安全,如果有万一,就像野兽一样护住我的孩子。

除此之外,无法再思考任何东西。

我买了飞回宜昌的机票,25号大年初一,凌晨起飞。

1月24日 除夕

早上收到一条短信,运营商发来的:欢迎您来到/回到北京,若出现发热或咳嗽症状,请戴上口罩及时就诊,并主动告知医生有武汉生活史、旅行史或病例接触史。

我没有发烧咳嗽,还用不着自我审查。那时候,个别新闻中已发现早期症状可能不明显,但我并不想把事情往更坏的方向联想,毕竟,现在已经足够坏了。

在我的催促下,姥姥终于去买了些口罩,但买不到儿童口罩。我和先生决定去药店碰碰运气,戴好口罩,我们便出了门。

走了两家都没有,其中一家店员听见我们说要买口罩送去武汉,立刻警惕地摸出一副口罩自己戴上。问到第三家才终于买了两盒。

宜昌官方终于公布一例确诊病例,也是死亡病例。23日上午送到省里才确诊,下午便告不治。

城区没反应,宜昌下属的枝江和当阳两县忽然宣布封闭,这波操作区很迷惑。一小时后,我发现另一条新闻:省商务厅副厅长确诊感染,曾去枝江视察。

心中的疑云不断扩大,病毒像一张隐形的网,我们每个人都睁大双眼,却仍然是瞎子。自称湖北副中心,全省第一个文明卫生城市,宜昌尚且如此滞后,其他县市,乡村会怎样,我不敢想象。

今天是除夕,不管怎么说好好过完吧,凌晨就要出发。

今夜的春晚成了背景音乐,我俩各自埋头刷手机。抬起头是欢乐祥和,低下头是一方有难,感觉很是魔幻。我想起在武汉的人来,我的同学们,有的是飞行员,有的是医生,有的怀胎十月已待产,还有我的家人:公婆回到家,车也没油了,明天,还要给90多岁住在医院的长辈送饭透析,不晓得他们要怎么办。

群里的红包一个也无心去捡,更不要提拜年—— 从内心里不承认自己在过节。

朋友圈偶然刷到谁发了一条:“现在还在发明星晚会的人,你们是眼睛看不见吗?” 看罢只有苦笑。

这时候又有了新的消息,黄冈封城、随州封城… 我预感到,整个湖北都将被“围城”。

先生道:“要是宜昌也封了,你就回不来了。”

“那便一去不回。”我学着那句台词回他。

我心里祈祷着:慢一点,再慢一点,只要让我落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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