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聊天的时候，她说最近天气不太好，没什么胃口，每天都不知道晚饭要吃什么。

我惊奇地说：“妈您不是最喜欢吃面条了吗？小时候最喜欢吃您煮的凤尾面了！”

这种天要来一碗盖着煎蛋的凤尾面，哧溜溜把面吃完，再来几口焦香四溢的面汤，整个人微汗通透，给碗香肉都不换！

“那是你爸爸和你们喜欢啊，所以才经常煮，其实我不太喜欢吃面条。”母亲见我到现在还以为她喜欢吃面条，笑得像个孩子。

啊？我不由愕然，实在是对母亲煮的面条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认为能煮出这么香面条的母亲，肯定也是个喜欢吃面条的。

小时候正餐总是掺着粗杂粮，最期盼的事情莫过于母亲啥时候煮面条了，母亲也总是不负厚望，换着花样煮出各式美味的面条。

厨房里传来“滋滋”的声音，应该是母亲从陶罐里舀出了一勺晶白的猪油，用锅铲压着在锅里转几圈，猪油就像白雪一样融化，香味也随着四散开来。

接着就传来“珰珰珰”在碗里快速搅蛋的声音，然后将蛋液往油面上轻盈的一泼，流动的蛋液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气泡就像朵朵金黄的雏菊盛开。

待得翻过另一面也煎得略显焦黄时，再将水均匀地浇下准备烧开做汤，为了防止炸锅，一边浇水还一边用铁铲敲锅。

“铛~铛~铛~”有节奏敲击铁锅的声音，和着“扑哧~哧~”冷水浇在灼热铁锅上的声音；汤面在铁锅颤动下荡起一圈圈波纹，映着冷热交集时升腾起的香味雾气，一瞬间将色香味推到了极致，肚里的馋虫一下就被勾了出来。

“幺儿，去把后坡上的嫩莴笋揪几根回来，马上就要烧水下面了！”正陶醉在香味里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时候，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好嘞！”我咽回口水答应一声就往后坡跑去。

家里到后坡菜地还隔着竹林中两层土崖，沿山路走的话得跑再快也得费点时间，不过常在山林里拾柴火捡菌子的小孩，哪个没有自己的秘密通道？为了早点吃到美味的面条，我也是拼了。

“唰唰唰”攀着崖上的灌木或是竹兜，踩着凸出的石块或是借助竹身的弹力，像猴子似的几下就爬上了断崖，崖上就是一片碧绿的菜地，嫩生生的莴笋随着竹梢在风中起舞。

揪莴笋也是有讲究的，要找三四颗菜生在一窝的那种，挑靠边的莴笋揪，这算是多出来的可以吃嫩菜。要把留着长茎抽薹的莴笋给揪了，那等着的就不是美味的面条，而是火辣的竹板炒肉了。

下坡的时候更快，找几根茅草把莴笋扎好往怀里一揣，顺着竹子滋溜一下就滑下来了。回到院里的时候，锅里的水才刚刚冒气泡呢！

“妈，莴笋揪回来了，我洗好拿进来了哈！”我用筲箕将洗好的莴笋端进厨房时，母亲正好将面下锅。

晒得雪白的挂面在雾蒙蒙的灯光下变成乳黄色，先是直棱交叉着在水底搭成各式各样的图案，再逐渐软化随着筷子的拨动卷成漂亮的漩涡。

估摸着面条将熟要试软硬的时候，母亲的做派最令我羡慕，用筷子挑根面条轻轻一抖，面条在空中优美地打个旋儿，再服服贴贴地卷在筷子上。

感觉母亲果然无所不能，连尝个面条也能充满优雅的感觉。自己也偷偷练习过几次，不是掉地面就是甩在对面姐姐的脸上，害得后来吃面条时姐姐们都不愿坐我对面。

面条将沸起第二遍的时候，母亲将水灵灵的莴笋撕成段倒进锅压下沸腾，等再沸腾的时候就可以捞面了。

洁白的面条拥着碧绿的莴笋散卧在碗里，上面铺一片金黄的煎蛋，香喷喷的煎蛋汤汁儿沿碗浇下，撒上一撮晶莹剔透的葱花蒜末，爱吃辣的就加一勺红油辣子，乖乖我的那个天！这般美味就算神仙见了也会嘴馋吧？

“妈，这面叫什么名字？”我想这么美味又漂亮的面，一定有它自己的名字吧？

“这就是普通的煎蛋冒面啊，硬要起个名字的话，莴笋尖又叫凤尾，可以叫凤尾面。”

其实随季节不同，菠菜、豌豆尖、茼蒿等等入面都是难得的美味，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只有“凤尾面”这么美的名字，才配得上母亲煮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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