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 16
喜欢 26
故事来自主题: 【开学季有奖征集】学生时代,你的学习装备与现在有哪些不同?
人生中的第一支钢笔,是我割草药换来的
桃指夭夭
2019年9月10日
“ 想到钢笔,我就强忍着用嘴啜了啜血泡 ”

小学三年级第一天报名,班主任老师异常高冷的当着全班人的面宣布:“进了三年级,以后写字就不能再用铅笔了,今天回去每个人都要准备一支钢笔。”

村口的小卖部有卖钢笔,红黄蓝绿的颜色都有,暑假时我经常踮着脚尖趴在货柜上偷偷的瞄过几回,但每次无辜却热烈的眼神总能收获那个长得五短三粗的老板娘无视和冷漠的目光。

我知道,她是嫌弃我趴她家的柜台次数太多了,又总是什么都不买,当然她也知道我没有钱。她不仅知道我没有钱,她还知道全村最穷的几户人家就有我们家。七十多岁的奶奶因为肺气肿需要常年累月的吃药,家里每年卖稻子的钱刨去药钱基本上没有剩余,甚至我和妹妹的学费也经常是老爸陪着笑脸跟校长说情,才勉强同意等家里的小猪仔出栏后再交的。

前几天奶奶才被送进医院,到现在还没回来。老爸老妈一直家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我连跟老爸提买钢笔的事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更何况听老爸跟堂伯借钱时说起,因为奶奶的病几乎已经借遍了亲戚和乡里乡亲了,这样我更开不了口。

第二天上学,全班除了我每个同学都从书包里拿出钢笔放在课桌上,就连家里条件同样不怎么好的小泥巴,课桌上也摆着一支大红色的钢笔,他骄傲的抬着下巴告诉我是在村口小卖部买的,六毛钱一支。

我突然有些自卑,不敢抬头望向讲台,生怕老师因为我没有带钢笔让我罚站。但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大概过了一分钟,就只听见他淡淡的说了句:“用钢笔是为了以后写更好的字!大家还是尽量都用钢笔吧。”说完,他转身在黑板上板书了起来。

放学回家,看见隔壁王婶的晒场上摊着一堆像干柴样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堆看样子是刚刚割下来的,有些像某种菜叶,根块带有紫色,上面的部分有许多叶子,花穗上的一部分种子是褐色的,这种东西我在山上放牛时见过,但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我冲着正在晒场上翻拣这些菜叶的王婶问:“婶子,您晒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吗?”

王婶一边把已经晒干的拢成堆收在一起,一面笑着说:“这东西可以换钱,叫荆芥。可以拿到镇上的药材收购站,干的卖五分钱一斤。”我瞧见王婶家的屋檐下已经堆好大一堆。

我的小心思立马活络起来,连忙拔腿跑回家。丢下书包后趴在三条腿的长条椅上用铅笔算起账来,五分钱一斤,12斤就是六角钱了。

想到如果我能把从山上采来的荆芥晒干后换成钱,再换成钢笔,我就兴奋得蹦了起来。我拿着手里草稿纸兴冲冲地往王婶家跑,老远就冲着她喊:“婶子,你什么时候采荆芥?能不能带上我?”

王婶听到我的话,先是诧异了片刻,望着蹲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不断喘着粗气的我,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柔声对我说:“你这么小,山上的路很难走的?”

“没事,婶子。我想买支钢笔。”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跟大人有什么不一样,在我看来,家务活大部分我都能干,至于上山应该也没有问题。

“那星期六去的时候喊上你?”王婶听了我的话,亲切的和我约定了时间。

“嗯,明天星期五,后天一早我来你家邀你。”我像是找到了一起并肩奋战的战友,心里满是豪气。

星期六,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做好了早饭,其实我们家的早饭很简单,就是把饭烧熟,至于菜除了一根老得结满籽的丝瓜被我拿来做汤,再就是一碗已经变色的豆乳。吃完饭,我把妹妹送到亲戚家帮忙照看,就背着老爸的背篓去了王婶家。

走在山路上,王婶不时的拿着手里的镰刀将挡在脚边的树枝砍掉,我则跟在她的身后慢慢的前行。快到半山腰时,王婶说就在这片林子里慢慢找,荆芥这东西如果有的话一般都会一大片一大片的。

我循着杂树杂草稍微稀疏些方向走去,时不时的差点被杂草掩盖下的枯树枝绊倒,终于在找了十多分钟后看见一片长势浓密的荆芥。

“王婶,这个是荆芥吧?”我挥着手里拔起来的植物冲着远在百步开外的王婶问道。

“嗯,是荆芥。”王婶的肯定给了我莫大的信心,我连忙放下背上的背篓,蹲在地上用镰刀割了起来。

别看这种草没有刺,可是拿镰刀去割时才感觉它韧劲十足,每次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一把荆芥割下来。特别是那种根茎比较大的荆芥,我只能挥着镰刀一根一根的割,刚开始我还被兴奋的热情支撑着,并没有觉得割荆芥有多难,等到我握着镰刀的右手感觉到火辣辣的疼时,摊开手掌心一看,手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好几个血泡。

不争气的眼泪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突然溢满了眼眶,但想到钢笔,我就强忍着用嘴啜了啜血泡,然后继续挥舞着镰刀。

王婶也很快找到了荆芥,当我们两个人背着满满两背篓的荆芥下山时,我有些急切的问走在前面迈着沉重步子的王婶:“婶子,我这一背篓不知道晒干了能有几斤呢?”

王婶回头瞄了瞄,笑着说:“这个说不定,三四斤应该是有的。”

王婶的话给了我莫大的信心,这么算下来,我只需要再采上两三回就可以买钢笔了。

就这样,一个月里我随着王婶在家对面的笔架山上来来回回四五次,背着比我人还高的满背篓荆芥回家,又花了十来天把摊在晒场上的荆芥晒干,最后跟着王婶走了十多里山路去镇上的药材收购站把晒干的荆芥换成了几张小小的纸币,我数了数一共是八角七分钱。

我蹦跳着奔向小卖部买了六毛钱一支的钢笔,剩下的钱买了一瓶蓝黑色的墨水。

那只红色的钢笔一直伴着我到小学五年级,笔盖在地上摔得次数太多已经裂了好多条细缝,橡皮管因为老化的缘故总是漏墨水,开始是一丝丝的,到后来是一大砣一大砣的往下漏,弄得手上纸上全是墨渍,最后我才不得不把它放进抽屉收了起来。本来想着留下来做个纪念,但后来因为几次搬家还是不小心弄丢了。

长大后,我又有了许多拥有钢笔的机会,而且随着工作性质的变动,钢笔一支比一支更精致,但在我的心里仍能时时记起那支红色的,叫不上品牌的钢笔。

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当年千辛万苦靠自己买了人生中的第一支钢笔,后来的我才会在遇到的任何困难时不退缩,一直坚持而倔强的努力做着自己。

————————————

本故事为南瓜屋独家内容,任何平台和个人不能转载,有需求请联系nanguawu@360.cn

留言 16

更多精彩

    拼命加载中

    作者简介

    • 0关注
    • 0粉丝
    • 0故事
      查看作者更多内容>

      当前主题

      主题下更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