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去校图书室拿杂志，恰好两位同事在那聊天，本想拿完杂志就走，但我被同事们声情并茂的聊天场景吸引住了。

两位同事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像她们这个年龄最关心的莫过两个问题：家长里短、孩子教育。之前我对此类谈话一概嗤之以鼻，感觉既遥远又枯燥，可随着儿子马上步入小学，我发现我也可以在听到有关孩子教育的话题时把耳朵支楞起来了。

同事A说，她儿子正上初二，现在同时上着数学、英语和语文的辅导班，她觉得孩子和大人都太累了，她想给孩子去掉一门语文的辅导班，可一打听才发现学三门辅导班的还算少的，不少人都学着五门甚至更多，同事A遂作罢。

同事A的孩子情况我知道，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我纳闷为什么还要给他报这么多的辅导班？

同事B苦笑一声，弟弟，你这还没到时候啊，现在孩子们上的不叫辅导班，而是培优班！

我不解，同事B继续说道，现在学习差的上的才叫辅导班，学习好的都去上培优班了，你不是班里的前十名水平现在都没资格报，那天我给儿子去报名，有位家长去给孩子报名，培优班里的老师问孩子能考多少分，当听说数学60多分时，老师直接拒绝了，他说我们这里只教好学生，你们去别地儿先上辅导班吧。

既然孩子学习不错，为什么还非要报所谓培优班呢？我十分不理解。同事B说，咱这里的十三中和附中是顶尖的初中了吧？他们学校的前十名都在上培优班，你说人家学习这么好还在上，我们这个水平能不上？没办法啊。

我们市区有两所较好的高中，录取率大概在百分之三四十左右的样子，中考不允许孩子复读，一旦考不上便只能上职业学校，对于多数家长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无异于教育的失败。所以孩子一旦步入了初中，家长的神经便绷紧了，谁都不愿当那后边的百分之五六十。于是，学习差的拼命补、学习好的怕被超，同样拼命补。

相对于普通的辅导班，培优班便是缓解“好学生”家长焦虑的一剂良药。从前，只有学习不好的孩子家长为成绩焦虑，现在好了，随着教育培训机构的无孔不入，即使全校顶尖，辅导班依然少不了，美其名曰培优班、拔尖班。同事C的女儿在我们整个城区成绩第一，750的卷子可以考到720左右，即使这样同事C依然给女儿报了数学和物理的培优班。谈到这里，我和两位同事一同苦笑。

同事A前年刚从张家口调到我们这里工作，她说这两年在教育问题上对她的思想冲击相当大，之前在张家口孩子相对轻松多了，但入乡随俗，也只能这样。

同事B的老公是空军部队的高级工程师，夫妻俩在孩子上初中前对这些补课也是不屑一顾，理工科高材生的丈夫觉得自己辅导孩子绰绰有余，他认为教育是场马拉松，要缓着点劲来，可上了两年初中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那些培训机构已经非常成熟，早已达到了系统化、产业化，完全就是为应试考试而生，非家长和孩子努力所能及，谁不上谁就是明摆着吃亏，仅仅两年初中就把他所有的教育理想颠覆。

在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场怪异的马拉松比赛——枪响了，一些孩子在按照科学的方式往前跑，可抬头一看，大队人马上来就冲刺了，原来，五公里处有一个叫做中考的标志点，不达标的直接淘汰，于是大家抻胳膊蹬腿、吃补药的吃补药、打兴奋剂的打兴奋剂，先过去这道坎再说，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跑、会不会把体能耗干，管他呢，先不被淘汰才是应该考虑的。

最诡异的是，这些道理我们每一个人都懂，可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条赛道上裹挟前进，作为小小的个人谁也无法跳出这股洪流。

走出图书室，我脑子里蹦出一句话，“真庆幸早生了几十年”，可想想儿子，我的心又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