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林叔黝黑的脸庞，眼泪像打开闸门的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此刻林叔紧闭着双眼，但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和坚毅的脸型轮廓都说明，他曾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然而，他粗糙的皮肤，乱糟糟的头发，凌乱的衣衫却很难让人联想到三个月前那个品貌非凡的中年男子。

“李主任，我家老头子这是咋回事呀？上次他出来时候还精神的很呀。”林婶握住林叔的手，想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地砸在林叔的手背上。

“幺妹子，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怪大哥我说话难听了。”李主任握了握拳头，像做了一个什么很大的决定似的。

“大哥，你说哪里的话。你对我说，那都是为我好，我晓得。你说，我听到起。”林婶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脸感激的看着李主任。

“哎，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天天闹到要离婚，小林也不至于这样子。”李主任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叔和林婶从小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也不错，怎么就闹起离婚了呢？要知道，在那时，离婚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原来，林叔刚结婚不久就响应号召去参加抗美援朝的战役了。战役结束后，林叔被分配到县政府工作。

少了早出晚归的田间劳作，没了战火纷飞的硝烟，林叔是越活越年轻。才两年光景，林叔已经褪去乡下糟汉子的形象，成为一个帅气有风度的县级领导。

自从林叔去参军打仗后，有孕的林婶一个人在家里，不仅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公婆。孩子出世后，她也就更忙了。

常年累积下的风霜在林婶的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皮肤粗糙暗淡，皱纹肆意生长，一双眼睛满是沧桑，愣是掩盖了她曾经如花的容颜。

林叔和林婶走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搭，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婆们背地里可没少议论。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入林婶耳朵里时，林婶苦闷不已。林叔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上班时认真上班，放假后马不停蹄地回乡下和林婶下地干活。日子倒也过得去。

几个月前，林婶去县里办事。顺带拿了些家里的蔬菜水果给林叔送去。

林叔提前得到林婶要来的消息，早早地站在汽车旁等着了。林叔一手拿袋子，一手挽着林婶，两人有说有笑的就到了林叔的宿舍门口。

“老林啊，你老母亲带啥好东西来看你了？”看门大爷像平时一样，热情地跟林叔打招呼。

听完大爷的话，林叔愣住了。林婶则红着脸拉着林叔快速地走了。

“婆娘！那看门老大爷的眼睛不好使，他说的话，你莫当真啊。”林叔倒了一杯水递到林婶手里，小心地说着。

“嗯。”林婶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林叔的宿舍，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宿舍虽不大，但家具崭新，棉被蓬松，书籍整齐，看得人心里舒畅。哪像他们在乡下的老家，家具陈旧，棉被僵硬，东西乱七八糟的放着......看着都糟心。

“林大哥，婶子来了你咋不跟我说一声？”话音未落，一个扎着麻花辫，穿着蓝色连衣裙，脚踩黑色皮鞋，皮肤白净，身材窈窕的女人提着一个西瓜就进门了。

“婶，下次过来也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到时候我去接你老人家。这个西瓜甜得很，你试哈。”转眼间女人已经熟门熟路地找到刀，切好西瓜递给林婶和林叔了。

“小唐啊，这个是我老婆。以后她要来，还是我亲自去接她。谢谢你的好意了。”林叔接过西瓜，认真地说道。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埋头吃西瓜的声音。

匆忙吃完一块西瓜，林婶借口说家里太忙就离开了。看着林婶慌张的背影，林叔眼圈泛红了。

第三天放假，林叔照常早早地回老家和林婶下地干活了。一切仿佛都没变，可一切似乎又都变了样。

晚饭后，林叔躺在床上看书。林婶打点好一切也进来了。

“那，那个，那个，孩子他爸，我们离婚吧。”林婶反复的搓着自己的手，小声地说着。

“日子过得好好的，你说啥呢。赶紧上床睡觉，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呢。”林叔说完赶紧放下书，侧过身假装睡觉。

“我没瞎想。我是认真的。”

辗转反侧之际，林叔想起了很多过往。他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林婶时的害羞；第一次偷看林婶时的小心；第一次约会林婶时的忐忑；第一次拉手林婶时的喜悦......

从那晚开始，每次林叔放假回来，林婶都跟他提离婚的事。林叔都怕了，到了放假时就发愁。

三个月前，林叔看着一个扫地的大爷蓬头垢面的样子，立马来了主意。

从那开始，林叔每天一大早就去帮扫地大爷打扫街道。中午下班不顾炎炎烈日，走街串巷地捡瓶瓶罐罐。放假了也不回老家，一整天待在太阳底下。

这次可能是由于气温太高，林叔中暑晕倒了。

单位里的人一面急急忙忙把林叔送到医院，一面通知林婶。

知道事情原委后的林婶仔细打量着林叔：才三个多月没见，林叔皮肤变得黝黑粗糙，皱纹也多了不少，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看着看着，林婶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老婆子，我还没死呢。你哭个啥？”醒来后的林叔伸手擦了擦林婶脸上的泪珠。

“没啥。就是眼睛进沙子了。你以后别一天到晚瞎折腾了。咱们好好过日子。”

“诶，听你的，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