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嫂住新房摆酒，事后找我们分摊，由于我的不妥协，引发了一场激烈的家庭内部战争。

战争过后，大嫂卧在沙发上，两手互叉着，嘴里不住的喘着粗气，一张脸红得比猴子屁股更甚。婆婆悲悲戚戚呜呜咽咽地站在厨房前，不断地指责老公的不孝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久经江湖的大哥，很快地平静下来，掏出手机玩斗地主。只是刚完了几把，就被大嫂揪住耳朵。大嫂怒不可遏在他耳边嘶吼着：“窝囊废！”

我奋力地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嘭”一声巨响。在声波振振中，屋里的一切都跟我不再有关系。老公牵着女儿跟了下楼，后面跟着的是小姑子方玲玲。

小姑子站在寒风中，她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变成无数的碎片在空中飞扬。以至于如今回忆起来，对她的话没有一点儿印象。只记得临别时，她给了我一个拥抱：“二嫂，你多保重啊。”硬生生地演绎出生离死别的味道。

不过，在那一别后，我们再也没有回去过老家。

2020年的除夕，我们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老公贴春联，我在炒菜，彤彤的欢笑声时不时传入厨房，与锅中四溢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洋溢着整个屋子。

这一年，方家两兄弟都买了新房，算是光耀了门庭。老家有习俗，新房的第一年要有老人一起过年。我们没有开口，老太太直截了当地说：“我晕车，别想我出去。”同样的，大哥大嫂也以房子小为由，拒绝了婆婆想留在县城的想法。

房子虽然是婆婆掏出了所有准备养老的积蓄，外加跟她出面借的钱。可房产证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方镜、李茹婷”的名字，与婆婆沾不上半点儿边。

大嫂说得很委婉：“人老故乡亲。妈，大城市人多车乱，不如乡下邻居亲切，我们年轻人马虎惯了，做不到十全十美，就怕委屈了您。等过年的时候，我再接你下来团圆。”

婆婆平时一个人住农村，对外吹嘘着母慈子孝。临近春节，收拾好包袱往县城赶。大哥一脸惊讶：“都说了我家房子小，为什么还要来我家过年？”

一个人的年夜饭冷冷清清，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冷得很彻底。老太太又心疼电费，没舍得用电暖器，裹了一身的棉衣肿成球。

母子没有隔夜仇，在开饭前，老公给婆婆打了电话拜年。有电话进来，她哆嗦着掏出手机，调成扩音。她粗犷的嗓音在空广着的屋子里，回荡了好几层音，偏偏又爱唠叨个不停：

“刚刚你大哥回村了，又去了阿毛店里。我也去看了，今天他住了新房手气旺得很，连胡了几把。你大嫂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老公呵呵的跟着笑。我心里想，果然大嫂更得婆婆的心。她们在对待大哥赌博的事情上，态度是完全一致的。赢了皆大欢喜，输了鸡飞狗跳，吵个天翻地覆。

“我的腿估计是落下了病根，大过年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婆婆的腿是几年前被撞的，当时只是擦伤了一些，未涉及到筋骨。但是在为我们装修房子的时候撞的，我们脱不了干系。每次婆婆提了，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但少不了寄一笔钱回去让她看医生。看来看去，每隔一段时间还是照样念叨一下她的腿，再顺带宣扬一下：“就是当年给你家装修房子的时候，被车撞的，到现在都没好。”

大过年的，我不好去反驳婆婆。老公望了我一眼，将话题转为早上寄的2000元：“妈，钱你收到了吗？”老太太手机有短信提醒，问这一句纯属是多余。

“收到了，都快花光了。带你侄子去镇上买了两套衣服。大过年的看着他还是穿着去年我买的那件。你大哥大嫂也是穷，刚买了房子，顾不上孩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刚好街上还有没关门的店，领着他买了两身。”老公扯着嘴角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婆婆“汇报”这2000元的去向。我回味着她嘴里的那句“这年头，钱还真不经花呀。”

她咽了咽口水，道出了个“所以。”

“所以，你们两夫妻也要省点钱。什么化妆品护肤品口红之类虚头巴脑的就不要去买了，衣服有得穿就行了，鞋子顶多两双，下雨天换一下就好，整那么多玩意干啥呢？还有小孩的玩具什么的，也不需要买，小女孩子怎么样也能养大......”老太太还想唠叨下去，被老公以“有事”为借口挂断了。

按照以往，婆婆必定会怒不可遏地打回电话，接着一顿臭骂。但，这次没有。准确地说，自从我在大嫂住新房大吵过后，婆婆渐渐地脱下了皇太后的外衣。

我回想起，这十年来我和婆婆之间的关系。

刚开始，我们久居凌江，婆婆常驻老家。各自为政，互不干涉，所有交集的也就是我们春节回家的7天。那几天我极力扮演乖巧媳妇，就算婆婆有意刁难，我也极力忍让。待我回归凌江后，彼此都在自己的地盘维持着“女主人”的地位，都有足够的空间和自由，直接有效地减少矛盾的发生。

后来，婆婆从老家赶来凌江，与我们同吃同住，矛盾与日俱增。老太太管不住嘴，看不惯的都要说一通。停不住手，她认为不合理存在的东西，都应该扔出去。磕磕碰碰、鸡毛蒜皮的小事积攒在一起，难免摩擦出矛盾，夹在中间的老公最为难，最受苦的是我女儿。

毕竟婆婆不是亲妈，哪怕我曾多次想把她当成亲妈，我们的心也始终融不到一块。如今这样也好，各自画圈，客套疏离，始终保持一段安全距离。这是我认为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与大嫂的关系也是如此，不求避而不见，也不想亲如姐妹。亲戚嘛，本就该如此淡淡地交往。我对大哥之前欠我们的钱，也不奢望他们还款。但也不会再帮大哥还赌博债、还房贷、还借款，一分都不会。以后他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只要顾好自己的小家就行，只要我的小家幸福就好。

故事大结局的背景，此处，应配上漫天的烟花，但凌江禁燃。

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女儿学着大人模样，端起可乐，说：“一家人干杯。”

我们举杯欢庆。谁也没想到，几个月后的暑假，婆婆打来电话：“老家太热，要来凌江避暑，即刻动身。”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