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镇是苏北的小镇，离大运河很远。淮河过了安徽境就投入苏北的两大淡水湖，再曲曲折折地流经灌溉总渠，一路蜿蜒向东而去。运河镇到处是郁郁葱葱的白杨树和沟渠纵横交叉的水稻田，运河镇并没在京杭大运河边上，而是在苏北盐城下的国道204和省道302交叉穿过的小镇。

故事要从30年前说起。石一刀是镇唯一给猪牛羊看病的医生，顺带给猪配种，家里养了两头公猪。运河镇地处苏北农业大县，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猪养牛。所以兽医是个吃香的行业，石一刀家里三个孩子，大儿子小磊小学还没毕业，小儿子和最小的闺女一起上二年级。老婆在家守着种猪，自己则走村穿巷地给牲口看病或拉回来配种。一家人倒也过的安稳，在那个年代，啥都短缺，生意也很好做。石一刀靠着这门手艺和吃四方的大嘴在运河一带家喻户晓。

   然而，在长期的生意场和酒桌上，石一刀迷上赌钱。有时大儿子石磊会跟着去，常常是父亲吃了晚饭就打发他回家，父亲就可以安心地跟着小村里的几个闲人赌到天亮，挣来的钱输光天也就大亮了。时间一长，大儿子也渐渐知道事情不好，很多时候父亲会鼓励他去按照以前的配方给东家开兽药，父亲则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开始放心地赌钱了。

母亲和父亲因为钱开始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父亲越来越少的收入和越来越长时间的不回家。每当父母吵架，弟弟妹妹也吓得不敢说话，乖乖滴做作业去了。石磊则是蹲在院子里的杨树下，他想听父亲是如何解释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却没钱带回来。

“你一天到晚不沾边，家里靠啥来养活三孩子。铁匠家的刀钱还是去年的账都没法再拖了。”

“唉，那天我跟铁匠说好了。到今年过年再结，他上次打的刀也不好用。这铁匠糊弄人呢！”  

“你欠别人的账我想办法缓缓，那你帮别人家牛羊买药的钱总要收回来吧？”

父亲其实早收回来孙家湾的账了，只是收回来就送去赌场了。这一点母亲是知道的，石磊明显觉得母亲啥都知道，只是在掩藏着啥。

有时他在院子里听父母吵架，小镇西街就会有隐隐绰绰的几个人装作路过的样子，打听他们家为啥又吵架了。石磊就大声地咳嗽几声，让本来想停下来的人影又匆匆地消失在黑暗的街头，那鬼鬼祟祟的黑影给少年的石磊留下的印象就是家里不和外人欺。那时，他小小的心里期望着父母相互瞒着还不至于是个太坏的结局，可能只是不想伤害到孩子们吧。

父亲赌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出一趟门分文不进还留下一堆赌博场上的高利息欠条。母亲只好把弟弟妹妹带到外婆家躲债去，他有时放学回来一个人走进空空荡荡的屋里，觉得莫名的寒冷。

那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父亲出外两天了，母亲一早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十几里外的河那边舅舅家。石磊吃了一碗饭锅里的冷芋头，就看书去了，他有很多作业因为跟父亲外出耽误了下来。

第二天他用家里唯一的鸡蛋换了四个馒头，就是一天的伙食了。中午他留在学校不回家，就对付那四个馒头。

  到下午放学回来的时候，他还没到家远远地看到门口围着许多人，镇长和几个陌生的面孔在大声地说着什么。远远地石磊也听不清，但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是来要债的吗？更奇怪的是镇上的王木匠在用力地刨一大块木板，刨花乱成一地，他走近才发觉王木匠在做一口棺材！同时一旁议论的闲人纷纷避开，石磊看到一个人形的东西被白布裹着架在两条板凳上，淡红的血水顺着板凳往下滴。他看了一眼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突然觉得那么熟悉，这是父亲呀！

他惊恐地跑进家门，母亲带着弟弟妹妹跪在院子里哭泣。他疑惑不解地问“娘，怎么啦？”母亲看到大儿子回来才大放悲声，父亲外出三天没回，今天上午被人发现死在运河边的水道里了，说是喝醉了失足跌到水里的。说完，母亲哀哀地抱着吓的不会哭的妹妹在哭诉抱怨狠心的男人，这时几个邻居进来劝慰母亲。

那一刻，十四岁的石磊觉得不可能，父亲在外并不贪杯，倒是欠了一屁股赌债。父亲如何死的，成了年少的石家大儿子心里永远的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