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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关于爷爷/奶奶,你有着怎样的难忘记忆?
一个俗套的重男轻女的故事
大脸徐美好
2018年8月14日

       今天,我不想讲道理,只想讲故事,讲讲我和我爷爷的故事,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重男轻女的故事。 

        从小到大,我和爷爷都不算太亲。

       老爹行二,是老徐家传宗接代最后的希望,奈何从老妈肚皮里蹦出来的我不争气,是个闺女,黑且胖。家里这一辈其他孩子的名字都是爷爷给起的,孙子外孙,唯我不是。老家是座小城,亲戚往来本应是频繁的,但一直到我14岁离家读书,我竟从来没有在爷爷家住过一个晚上,哪怕是春节守岁。还记得刚上小学那会儿,有一天中午在姥姥家,偶然间听二姨讲起我出生那天,爷爷听说我是个闺女,拉起奶奶转身离开的往事。那时的我并不明白原因,问“为什么啊?”。在厨房干活的老妈应了一声说:“你不用管那么多为什么,你做好自己就好。

       孩童时代很多事情是懵懂的、身不由己的,只能顺从父母的选择。在已经有些模糊了的童年记忆里,爷爷家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每周日下午学完琴例行公事吃晚饭的地方、一个逢年过节拎着大包小包穿上漂亮衣服吃完饭就走的地方,(爷爷家=定时吃饭的食堂!哈~),当然,这些晚餐我都不能坐在外屋的桌上。

 

       就这样,在后来疏离、节制、止于礼的年月里,我一点点的长大,也还算争气。模样慢慢出落的齐整,也还算听话用功,好好学习。

       小学毕业那年,老爹作为优秀毕业生家长戴着大红花上台发了个言,还在市里电视台露了个脸。(嗯,爹啊,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激动样子。)那天老爹从学校回来,满面春风的带着我回到爷爷家。有记忆以来破天荒第一次,我被爷爷喊过去上桌吃饭。

       好笑的是,那顿饭,因为我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一门心思的扒拉着面前的醋溜土豆丝配白饭。爷爷问我:“孩子很爱吃土豆丝吗?”我低头做捣蒜状。在之后大概半年的时间里,爷爷喊我回家吃饭的次数多了,但每餐都有土豆丝。

       那个时候的我当然没有读到过“父爱必须靠努力才能赢得”、“不顺从是最大的罪孽”这样的大道理。我只知道在爷爷这里被看到、被关注到,也是必须要靠努力的。说来也巧,那时候同辈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有点点不学无术的苗头,好好学习似乎成了我想要被看到唯一的选择。

       俗套的故事桥段讲到这里,似乎就该是那句“于是我拼了命的用功读书。”我倒真的没有那么夸张,因为在老爸老妈有原则的放养之下,只要成绩不下降,其他一切都可以谈。我该早恋的时候早恋,该失恋的时候失恋,该泡网吧的时候泡网吧,该拎着同桌的书包从五楼扔下去的时候就扔,并没有太耽误。

       只是随着竞赛拿奖、文章发表、考到实验班之类的情况越来越多,渐渐的,爷爷会愿意在左邻右舍面前提起我,会主动给家里送一些吃穿用度的东西,春节的时候也会偷偷塞给我一个巨大的红包。当然,还有一直到我实在吃腻了的时候才消失掉的醋溜土豆丝。有一回,老爹喝醉了,搂着我说:“頔頔啊,你知道吗,爸爸现在的家庭地位有一大半都是靠你长脸”。写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有点心酸。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倔犟大多也是那个时候逼出来的:越是被别人看低,便越要活出个人样子。

 

 

       大三那年,因为一个非常偶然的机缘,我发现了爷爷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太奶奶其实是外室的秘密,而爷爷一直以来跟孙辈们讲的那个太爷爷出门干活客死他乡他是遗腹子的身世故事,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心理慰藉。我忽然有些理解爷爷为什么在传宗接代这件事上如此偏执,偏执到我都上小学了,他还想让爹妈离婚,好能再生个孙子……因为他实在太需要在家族里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了。

       而那时的我,已经算是在社会化的过程中逐步习得了自己的三观,已经在试着去用同理心去看待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与事,虽然还没有了解“原生家庭”、“亲密关系”之类的概念, 我只是问我自己能不能试着去理解一下我的爷爷,毕竟是血亲啊,陌生人我都尝试着在理解,亲人为什么不行?纵然是冷漠了多年的情感,可也并无什么仇怨。

       在那之后,我和爷爷虽依然算不上亲近,但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想去稻香村买点油茶面、小糕点带回去看看爷爷的念头,渐渐的是发自本心,而不仅仅是因为规矩。而每次我回去,他都很开心,常笑,常对邻里街坊夸耀,也常常听到他说:“真没想到孩子能出息成这样。”

       2010年,孙子辈里飞得最远的我,每次他生病都没在身边的我,愣头愣脑没心没肺跟个白眼狼似的我,那个最没可能送终的我,却在冥冥之中看完世博会从上海临时决定回家休个假,却在最后的时间陪着他从清醒到离开。爷爷留给我的最后的记忆,是坐在病床上对奶奶说:“明天出院啊,那周二给孩子包瓜馅的包子,你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在这样一个俗套的重男轻女的故事里,成熟只是一个从疏离到较劲最终接纳和解的漫长过程。我虽然未必符合传宗接代的预期,但爷爷是我成为今日之我的重要一环。他旁观了我的成长,却等到了我的成材,我没能力没时间给他养老,至少有机会送终。我们爷俩还真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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