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会做一个梦，梦中有个小女孩趴在桌子上哭泣。她的双肩由于抽泣一耸一耸，呜呜的哭声从手臂上缝隙里透出来，传入我的耳中。我坐在一旁束手无策，嘴里像是被痰堵住一般，怎么喊都发不出声音来。想拍她的背安慰，手停在半空中悬了很久，都没有落到她背上，直到梦里突然惊醒。

那个女孩是我小学同学，也是我的邻居，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方翠莲（谐音）。她喜欢扎着两根麻花辫子，走起路来，辫子一甩一甩的。尖尖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说起话来嘴巴一翻翻的，特别可爱。

我和她是同桌，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就连周末也一起玩。有时她找我，我正在做家务，她会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帮我一起干。为此，她外婆常常说她：“自己家里的事情不做，跑去给人家干活。”

小时候的思想保守，男孩女孩之间很少说话，如果稍微关系好点，就会被同学们笑话：谁谁谁跟谁谁谁好上了。尽管，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好上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男生之间喜欢玩一个闷骚的游戏：一堆男生在一起嘻嘻哈哈时，看到一两个女生路过，便会把其中一个男生推出去，往女生身上撞。

那天，我和翠莲去厕所回来。那群男生又在走廊里相互推搡。当我们靠近时，男生小A被推了出来，我眼疾手快，往旁边一闪，小A跌跌撞撞地贴到翠莲身上。

小A一脸无辜地从翠莲身上起来，其他男生开始闹着起哄：“哈哈哈，撞到了，撞到了。”

翠莲羞得满脸通红：“你，你们……”

不知道谁说了句：“撞上了就要娶她做老婆。”

人群中又开始起哄，再次把小A推了出来，让他去摸翠莲。

小A张开手臂，像老鹰捉小鸡的样子，把翠莲围在一个圈内，慢慢收拢。

“你干嘛呀你！”翠莲退到墙上，背抵着墙，想哭又不敢哭，只是双眼满是欲滴的泪花。

走廊上更是一阵喧闹，那些还在教室里的同学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开头那几个男生看到人多了，更是起哄。

我跑过去，也不顾男女有别，双手拼命地抓住小A的一只手臂往外拽，但任凭我怎么使劲都拽不动他,直到我精疲力尽。

翠莲发出凄怆的叫声，泪水哗啦啦地弄花了脸。

小A看到这样才放下手臂，说了句“没劲”，转身回到男生堆里。

我走过去扶着翠莲进教室，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那一幕一遍一遍地在我的梦中回放。

第二天，翠莲没来上学，或者说以后都不来了。她爸爸妈妈以前为了躲计划生育，把她寄养在外婆家。现在挣了钱，要接她去外地上学。

我们没有告别，甚至她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潜意识里以为她只是请假了，还会回来的。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流逝，我在成长的路上我遇到了许多朋友，聚聚散散。静下来时，我还是会想起翠莲，好几次想跟她外婆要联系方式，又觉得不好意思。

前年春节我回娘家，恰巧碰到翠莲来外婆家。再次相见，已经是二十几年后，都已为人妻为人母。

我激动地和她要了微信，觉得自己有一箩筐，话要对她说。可除了刚加微信的那几句寒暄外，我们无话可说。

如今，她还在我的微信里。有几次点开跟她的对话框，却欲言又止，觉得聊啥都不合适。发小，渐渐地成了点赞之交。

偶尔想起幼时说过“友谊长存”的话语，不禁觉得幼稚。越来越远的距离，让我觉得那些年的梦境，一次一次想要寻找她的冲动，似乎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