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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来自主题: 那些深陷赌博的人后来都怎样了?
我想问问当保安的表哥,这六年是怎么过的
桃指夭夭
2019年1月10日
“ “我现在是连病都不敢病,死更不敢死了!” ”

前几天和单位领导出差去了趟深圳,两天半的时间里唇枪舌战,终于跟合作方敲定了合同里的条条框框。趁着时间还早,我匆匆地跟领导请了假,想要打车去龙岗附近的工业园区看看在那里做了六年保安的表哥。

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看来肯定以为是我们表兄妹情深意重,其实坐在开往龙岗的车上,我的内心却有一万只草泥马静静地飘过,如果不是禁不住舅妈的眼泪和恳求,我是绝对不会去看他的,就像这六年来他从来没有回过家看过舅舅舅妈一样。

记得当年,舅舅舅妈连生了两个女儿后终于生下了表哥,在当时的农村家庭对于能不能生个带把的小子是极其看重的。

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要先紧足了他;姐弟打架,不问对错,舅舅最先教训的肯定是表姐,就算表姐委屈地将手指头在地上抠得血肉模糊,在舅舅的天平里对错已定无须再辩;甚至于表哥要来我们家,妈妈也会对我和姐姐说,这盒糖果留着等表哥来了一起吃吧,我们两姐妹只能望糖兴叹,吧唧吧唧嘴角流出的口水解馋,因为多数时候表哥肯定是飞快地把糖接过去后揣在口袋里,再也不会拿出来了和我们分享了。

在爱的天平里,往往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

长大后,表哥没有读完初中就辍学了,他跟舅舅说的理由很奇葩:坐在教室里浑身疼。刚开始舅舅舅妈哄着他:只要去上学,每天零用钱五毛,我和姐姐听说了表哥的英勇事迹,总是在没有钱买零食的日子想到是不是要学一学表哥呢?因为我们姐妹当年想问妈妈要个一毛钱比登天还难。

等到表哥和镇上的几个二流子混在一起后,舅舅再用钱哄他上学的招数也不灵验了,但表哥还是照样伸手要钱,而且数目还不能少。再后来干脆告诉舅舅学校再也不去了,如果一定要逼他上学,他就离家出走。

很多时候,父母对子女的爱茫然无措,他们凭着仅有的可怜的认知,让溺爱成为了孩子成长中的绊脚石,以为是对孩子天性的放逐。

表哥和二流子混迹后,整天在镇上无所事事的东游西荡,偶尔见到有漂亮的女孩子路过,他还学着流氓的样子吹口哨,惹得一些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

只要听说哪里有打群架的,舅妈最关心的就是表哥有没有参加打架?因为好几次她都看到表哥的腰里别着根姆指粗的钢棍。

当表哥混到二十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回来跟舅舅说要学个吃饭的手艺,记得那天舅妈来我家跟我妈商量让表哥学什么手艺时,说着说着眼泪就叭啦叭啦直往下掉:“孩子大了,变得懂事了,妹子,你不知道我和你哥这心里可是高兴得狠啦!”

表哥跟邻村的王漆匠当学徒。学成出师后,跟着王师傅早出晚归在县城里给人粉墙刷地,舅妈逢人就说:“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现在终于浪子回头啦!”似乎表哥做个漆匠就已经光耀了他们家的门楣。

在全家人的努力下,表哥二十五岁那年,家里盖起了崭新的二层小楼,娶了媳妇,生了女儿。在所有的人看来这就是的幸福人生,应该说表哥曾经就是这样认为的。

人生有无数个十字路口,每次通过都要做出选择,然而有时又会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之前的选择。

当表哥有一次在镇上碰到十几岁做二流子时的伙伴刚子后,他的人生就开始了断崖式的坍塌。

刚子的名声本来在我们那一带就不好。整天游手好闲没事就流连在赌场,有时候输得身无分文逢人就借钱,即使知道开口的十个人里有一个人能借给他就算烧高香了,他也依然借钱不掇。

表哥就是在刚子跟他开口借钱后,开始了与刚子的再次交往。

有一次表哥灵魂发现地和我说起这件事,他一面泪流满面表示悔不当初,一面絮絮叨叨地说:“我当时就想着几年不见了,虽说他不学好,但当初他和我一起打架时也算有交情,借给他的钱即使不还,我也认了。”何况当时刚子信誓旦旦地说,这钱我铁定还你!”

都说赌徒的话不能信,表哥也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每天依然粉墙刷地挣着辛苦钱。有一天刚子打电话给他:“明子,你在哪儿?”

“我在上班呢?有事吗?”

“没事,那上次不是跟你借了500块钱嘛,想问问顺道不顺道,给你送过去。”

“哦,那等我下班吧,约个地方。”

“那就梦巴黎酒吧,我现在正跟几个朋友喝酒呢,一时半会还回不去。”

本来表哥打算拿了钱就直接回家的,可到了酒吧门口,刚子非要请表哥进去,说是感谢他雪中送炭之恩。

如果说表哥的500块钱是对刚子的雪中送炭,那刚子的这顿酒就是表哥悲惨人生的开始。

在酒吧,刚子他们几个在包间里又玩起了骰子,比大小,一点100块,在酒精和欲望的刺激下,表哥不仅输光了刚子刚刚还给他的500块,连身上刚发的2000块钱工钱也输了个精光。

从酒吧出来时,刚子还一个劲地给表哥赔不是:“明子,早知道今天让你输这么多钱我就应该给你把钱送家里去的,但我又怕嫂子不待见我……。”说的比唱的还委屈难。

“没事,这也没几个钱,今天手气有点背,哪天有机会肯定翻本儿。”表哥大手一挥,灌满血色的脸庞上浮起真诚的微笑,口齿不清的对着刚子说。

第二天酒醒后,表嫂问他工钱的事,因为每个月的那几天都是王师傅支付工钱的日子。他支支吾吾地说:“师傅又包了一个工程,这几天手头有点紧要往后拖几天。”

表嫂这一关是过了,可是这个窟窿怎么能补得上呢?表哥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办法,弄得这两天上工,王师傅总说他三心二意。

三天后,刚子的电话又在他快收工时打了过来,说是带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吃饭。有了上次的教训,表哥开口就在电话里说:“先说好,就是吃饭哦,我身上可是一分钱也没有的。”

“瞧你这点出息,我请客还要你出钱?”刚子在电话里揶揄道。

果然 刚子请表哥和几个朋友吃饭的地方是城郊的一处农庄,这里山清水秀,高档设施一应俱全。吃完饭,刚子几个说唱KTV,表哥借口不会唱想要先走,刚子说:“我们几个老爷们怕什么,谁他妈不是公鸭叫的嗓子,怕谁听了去啊?”

很多故事的开头就跟每个人的生活一样不尽相同,但故事的情节发展却神同步。

只是这一次,表哥不仅把上次酒吧输掉的2500块钱赢了回来,还多赢了6800块。一路上,表哥都在想:“这不是做梦吧?”

表哥没敢把赢回来的钱交给表嫂,他并不想存个大丈夫的私房钱,实在是如果把钱交给表嫂,她肯定会问这钱哪里来的?到时候怎么说得清楚?以表嫂那股子正气傲气,搞不好又要一夜恶战无眠。

当表哥那几个私房钱还没揣暖和,刚子的电话又隔三差五的响起。有时候聊聊闲篇,有时候特意跟表哥说说最近又发了哪几笔小财,总之撩得表哥勤劳苦作的心一愣一愣地骚动。

终于有一天,因为天气原因师傅决定只做半天的活,趁下午没事的功夫,表哥给刚子打了个电话,只听见电话里刚子说:“我正忙着呢!唉呀呀,今天的手气特他妈的好。明子,快过来给你分红!“

男人大概就是这样一种能瞬间被改变脑回路的生物,何况是表哥这种带着一颗骚动的心的男人。

当表哥第一次来到赌场,看到满屋子乌烟瘴气里闹闹嚷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身体里的血液也随之贲张起来,随之贲张的还有那颗饱含欲望的心。

当表哥从赌场出来的时候,口袋里又多了整整两匝人民币。

欲望就像潘多拉盒子里的怪兽,一旦打开便再也收不回来。

当王漆匠跟舅舅说表哥已经有十几二十天都没有跟着他做活后,舅舅才弄明白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整天骑着个摩托早出晚归,赶得不是活而是赌场。再等到一群社会上的混混到家里来要债的时候,表嫂才明白,表哥这些天不仅将王师傅那里的工钱尾款全部输光了,还向这群人借了十万块的高利贷。

当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亲戚朋友那里能借的都借了,还是没有办法将高利贷全部还完的时候,那群混混即使砸了玻璃卸了门,看样子表哥家里再也挤不出一分钱的时候,他们同意了舅舅提出的分五年给他们还清高利贷的请求。

舅妈被气得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舅舅都没有钱送她去医院;表嫂被气得跑回了娘家,可一想到六七岁的女儿,又哭天抹泪地自己跑了回来,可怜的孩子看到家里被砸得稀烂,一个劲地问妈妈:“妈妈,我们家是遇到强盗了吗?”

是啊,这个家是遇到了强盗,只是她肯定想不到这个强盗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的爸爸。而这所有的过程,这个强盗自己都没有承担,当他在赌场听说了家里的情况后,就跟人借了两百块钱跑路去了深圳,这一去就是六年。

这六年里,他打过的电话屈指可数,他每年寄回来的钱再加上地里、表嫂上班的工资,刨去家里的开销全部都替他还了赌债。

这六年,舅舅舅妈,表嫂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连生病了舅妈都说:“我现在是连病都不敢病,死更不敢死了!”

我不知道,表哥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正思忖间,汽车停在一家工厂的门口,一个白白胖胖地身影停在了汽车的旁边,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表哥。他比以前变得白了一些,也胖了一些。

我一定要问问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既是替舅舅舅妈他们,也是替表哥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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