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众多孙儿当中，我排行老七。我是奶奶最大的孙女，我有六个堂哥。于是，我常常像跟屁虫一般，跟在堂哥身后。因为年龄差距大，大哥、二哥与三哥，都已经工作了，因而，我和四哥、五哥、六哥相处的时间比较长。

我时常跟着他们去铁道边的田野里放羊。

那时，管理比较粗放，每当火车在铁轨上呼啸的时候，他们都会站在铁轨边，一边呼喊着，一边追着火车跑。羊群也跑，我也跟着跑。有时，他们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远远地朝着正在疾驰的火车扔去。石子碰撞在火车上，发出了“崩崩”的声响，碎裂的石子，也弹得四处溅迸。

无疑，这样做非常危险，因而常常会引来附近的养路工人。他们穿着橘黄色的工作服，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铁锨，一边叫喊着让我们赶紧走。

我们常常被养路工人吓得慌忙撤离。正在吃草的羊，也被吓得四下逃窜。待跑到不远处的空地，我们会因“计谋”得逞而开怀大笑。

但，也有我们笑不出来的时候。在一次“撤离”中，我牵着一只拴了绳羊拼命奔跑，结果硬生生被那只羊带倒了。摔个子是在所难免的，更严重的是，我的右胳膊摔骨折了，肿得老高。因为接骨失误，我的胳膊错位了。后来，索性就由它去了，反正也不碍事。

最好的季节是夏天。夏天，干涸了一个冬天的沙河，便会涨了好些水。捉鱼、掏虾，堂哥们都很在行。我从来不敢掏虾，一则害怕虾钳子夹我的手，二来是因为偶然听到的一件事。

据说，曾经有个人在河边掏虾，结果被石缝里的蟒蛇吸了血，等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血竭而亡了。我于是怕极了掏虾，更害怕堂哥他们会不小心掏到了蟒蛇。但，所幸他们一次都没碰到。

有一年冬天，我在奶奶门前的枣树上，发现了几只被遗忘的红枣。那是圆铃枣，即便已经风干了，依旧透着诱人的红色。我将手抄在棉袄袖子里，站在树下张望。

也许我的馋相着实让人看不下去了，六哥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一定让我吃上甜糯可口的红枣。他蹭蹭蹭地爬上了枣树，骑在树杈上，伸手去摘那串红枣。

近了，更近了！我站在树下，眯着眼睛，舔着嘴唇，仿佛已经吃到了甜甜的红枣。

可是，只听“咔嚓”一声，承载堂哥的枣树枝干断了，六哥应声摔在了地上。我没能吃到红枣，六哥却被摔得昏迷了。

正在忙乎五叔婚礼的大人们，闻讯赶来。忙乱中，我已经忘记了堂哥何时醒来的，又是如何醒来的。我只记得，那串六哥没摘到的红枣，在枯败的树枝上摇曳着，晃得我的眼生疼，生疼。

后来，我吃到了那串红枣，是五叔用竹竿子打下来的。

枣很甜，却不好吃。

读书后，渐渐很少跟着堂哥们出去完了，四哥、五哥也陆续参加了工作，只有六哥还在读书。我时常趁他周末休息，向他索要新买的杂志，缠着他为我讲县城里的事儿。

再后来，堂哥们陆续结婚生子，我也大了，来往渐渐稀疏了好多。再再后来，连见面都是奢侈。

唯有时时忆起。